「雞絲粥太淡了,去給我換碗瘦肉粥,肉要切大片一些。」
老管家正要發作,王一博卻不耐煩地揮揮手。
「給他。」
這樣閒適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他初次見肖戰,這傢伙就在躲懶,穿著件藍灰色家丁衣服窩在後院那把舊竹椅上搖啊搖,懷裡還捧著盤蟹殼酥,像表姑養的那隻漂亮懶貓,讓人看著心生喜歡。
「好吃麼?」
肖戰剛重生第一天就入了王府,繼而被捆了大半夜,本做好了必死的覺悟,卻又好好地被提溜到書房睡了一晚。一夢一場後心裡不再緊張,今早一醒就覺得腹中空空,稀里呼嚕2碗粥就下肚了,現下正對付那盆魚片,直到八王爺問了他才給面子地夸一句。
「好吃。」
王一博放下書陰測測地笑。
「其中一道菜有毒。」
肖戰夾菜的手一頓,嘴裡的魚片瞬間沒了滋味。
見他吃癟,王一博心情大好。
「既然都回來了,便該知道本王不會再任你愚弄。你猜,若是你暴露了身份,你一心追隨的九王爺會不會提前送你上路?」
原來他只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肖戰苦笑,也是,我這樣的人,怎配他親自動手?
「王爺何必如此,只需放我出府,二十日之內我必死。」
他的毒二十日內不服解藥,便會肝腸寸斷,苦不堪言,到那時王一博見了他的下場,心裡會暢快吧?
誰知王一博卻坐直了,還牽扯到背上傷口,疼得嘴角一抽。
「你這話什麼意思?」
若說上輩子有什麼後悔的,肖戰最後悔的便是沒有跟王一博交心,讓王一博被枕邊人背叛,叫自己落個死不足惜。
今日既然話趕話趕到這兒了,肖戰索性掀起袖子讓王一博看他胳膊上的淤血。
「這叫五毒散,若中毒後按時服解藥,毒氣不入心脈,也能活到六七十,若是沒有解藥,毒氣入了五臟六腑,便會肝腸寸斷,七竅流血而死。王爺想殺我,不用自己動手,只需放我出府,我便不得善終。」
王一博反而收起嘲弄之色,捏著肖戰的手腕細細打量他胳膊上青里泛紫泛紅的那團淤血。
「所以你上一世背叛我,誣陷我裡通外敵,是因為怕死?」
肖戰垂下頭嘟囔道。
「我又不知道那是和契丹往來的書信。」
王一博皺著眉頭湊近。
「你說什麼?」
肖戰撅起嘴,頭垂得更低。
「王爺重活一回,耳朵也不好使了?我說,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書信,九王說那信對你有些不利,但罪不至死,他會求皇上只是削去你親王封號,到時我們就可以遠離朝堂,去江南過逍遙日子。」
王一博登時心軟得一塌糊塗,小傻子,九弟那種趕盡殺絕之人說的話也信。繼而才找回腦子。
「你別又是騙我的?」
肖戰狠狠瞪了他一眼。
「騙人是小狗!」
喲,還是上輩子那個恃寵而驕的小辣子。
王一博到底又信了他一回,特意找了太醫給肖戰號脈。真是五毒散,好在毒性未滲入五臟,還沒遭什麼大罪。
「可有解法?」
老太醫捻著鬍鬚點點頭,有是有,而且有兩種解法。
「其一是用烏頭草,和五毒散藥性相剋,以毒攻毒,運氣好三日內可痊癒,但烏頭草也兇險萬分,若用量不當,或者這位小公子身子虛弱扛不住藥性,可能當場喪命。」
當初九王爺就是用烏頭草加了些中成藥給肖戰解毒,最後幾年肖戰身體一天天虛弱下來,哪怕王一博每天給他燉補藥都見效甚微,跟這也有一定關係。
王一博食指輕輕敲著桌角。
「其二呢?」
「其二便是溫養,用天麻,靈芝,金線蓮,肉蓯蓉,銀杏,五錢子熬藥,穩固心脈,養個三,四年也能根除毒性。只是這肉蓯蓉是西域大漠進貢的,有價無市。」
太醫識趣地沒說下半句。
照這養法,三年至少得花萬把兩銀子,就為救一個剛簽了身契的家僕,難道八王爺瘋了不成?
誰知王一博幾乎沒猶豫便讓陳太醫開了方子,把老管家叫了進來。
「去開庫房,把年前收的血靈芝拿出來,這上頭的藥派人去抓,不拘什麼價錢。」
吩咐完又憂心忡忡地盯著藥方問。
「太醫署現有多少株肉蓯蓉?本王全要了。」
陳太醫默默良久才道。
「有十株,每日切一片熬藥,能用一年,只是一株要三百兩。」
王一博眼皮都不抬。
「嗯。」
十株就是三千兩。他們正三品的太醫一年也就一百二十兩年俸,王爺是貴胄,年俸一千兩。
八王爺這是一下拿出了三年俸祿為個家僕買藥,陳太醫咂舌,瘋了,真是瘋了。
當晚王一博便端了一碗黑漆漆冒著熱氣的湯藥往肖戰跟前一遞。
「喝。」
肖戰狐疑。
「這是什麼?」
王一博端著個藥碗有些下不來台,隨口蒙他。
「毒藥。」
他這麼說,肖戰反而接了,赴死一般捏著鼻子將苦藥汁一口氣喝了下去,趁著毒發前終於任性了一次。
「王一博。」
他從未這樣直呼過八王爺的名諱,哪怕上輩子如同夫妻一般,肖戰也只會喚他一聲「爺」。
王一博也是一愣。
「嗯?」
「若有來世,你不是王爺,我只是平頭百姓,到那時你我再續前緣可好?」
王一博定定地看著肖戰,半晌回應一聲。
「好。」
肚子開始湧起陣陣暖意,該是毒藥發作了,肖戰最後深深望了一眼王一博,眼眶悄悄蓄滿淚水。
「來世再見。」
王一博雙手環胸,點點頭。
「嗯,來世再見。」
一個時辰後,屁事兒沒有的肖戰撓了撓下巴。
「...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