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顯然有些功夫在身上:「把車裡的小美人留下,就饒你們不死。」
我一聽什麼東西啊:「你們要劫我?」
劫道的起鬨:「你這小娘子細皮嫩肉,快快隨我們大哥去山上做壓寨去!」
「誒,什麼壓寨,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不得讓哥幾個都分一杯羹,香一香她香噴噴的小嘴!~」
「對!對!把他們都殺了,讓小娘子陪我們喝酒享樂去!」
「他娘的你們哪個山頭啊?」我從車裡拎出了我的長槍,「想讓我陪酒,這麼聲勢浩大幹什麼?你喊我一句爺爺,我自當去你們老巢,給你們開個席!」
說完我就把長槍投了出去。
不但土匪傻了,王府家丁也傻了。
看看地上那柄兒臂粗的鎏金長槍,又看看我。
「愣著幹什麼?」我飛身下車,單手拔起了我的長槍,「殺啊!」
「殺啊——」家丁們一擁而上。
只把土匪追出二里地。
半刻後,我一馬當先,撩開裙子一腳踩在那土匪頭子背上:「說!誰派你們來的!」
「我們只是想采個花……」
「放屁!京畿重地哪有土匪窩啊?你當我虎賁中郎將……的姐姐,什麼都不知道嗎?帝都周邊的治安情況,我弟每天排摸的好不好,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土匪!沒有人!」
但是這群人還是不肯說。
我一看前頭的朝雲寺:「走,先把人綁去廟裡,受傷的原地休整,我們整備隊伍,再去山頂大相國寺面聖!看他們見了聖上說不說實話。」
家丁們挺起胸膛:「是!王妃!」
這一喊,才把我喊醒了。
對啊,我現在是恕王妃啊。
我怎麼能穿著百鳥朝鳳裙,提著我的長槍,踩著土匪背把家丁當禁軍吼呢?!
我趕緊把長槍藏在了背後,夾起了嗓子:
「我、我只是將門之後,學了點功夫,你們、你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王爺吧,萬一王爺覺得我失了清白……」
家丁們異口同聲:「誰能失你清白啊?」
我:……
我領著一干人到朝雲寺。
這本是一處偏僻小廟。
我以前跑馬的時候常經過這裡,正兒八經來此地歇息卻是頭一回。
住持同意了我們借地修整的請求,多看了我兩眼:「王妃與我這禪院,還頗有淵源。」
「啊?我從沒來過。」
「恕王常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他來這裡幹什麼?」
住持領我到後院,指著一棵掛滿紅綢的千年老樹:
「我們院裡的香樟,求姻緣最是靈驗。若是喜歡什麼人,求一枚姻緣牌懸於樹上,便能永結同心。整個帝都,就屬王爺的心最誠,十天半個月便來求一回。前日裡他成了親,來廟裡還願,說果然靈驗,心想事成,捐了好多香火——王妃,你說這不是與你頗有淵源嗎?」
住持說完就走了。
剩我一個人看著滿樹姻緣牌。ȳž
我找了枚石頭,把佛牌打下來,只見上面寫著:喬羽靈。
我不信這個邪,打下第二塊,依舊還是:喬羽靈。
第三塊,第四塊,第五枚……
千言萬語,卻都是喬羽靈。
「他求的是我?他知道是我?他……娶了我?」我心頭悶悶的,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我想起我們吵翻了以後,我不想見他,總是他在哪裡,我就故意避開。
我倆每每遇到了,就要爭一爭。
我起先跑不過他,後來有一天,他落後了一刻鐘。
此後便總是落後一刻鐘。
我很開心贏了他。
但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
現在想來,是因為朝雲寺就在賽馬道的邊上。
他每次跑到中途,就要來這裡拐一拐。
在我一心只有輸贏的時候,他在這裡一遍一遍寫下了我的名字,掛在姻緣樹上。
喬羽靈。
喬羽靈。
喬羽靈。
我卻沒有回頭。
一次都沒有。
「王妃你怎麼哭了?」住持捧著水碗走回來,嚇了一跳。
我拿袖子擦了擦眼淚,把懷裡鼓鼓囊囊的荷包塞給他:「給你,全給你。」
住持摸不著頭腦:「王爺給過了,你們一家人怎麼還給兩份?」
「他給了多少,我就要還他多少,我要跟他一樣多。」
「跑了就抓唄,我管不了這麼多了,有事先走了!」我一劍砍翻了馬車的拉轅,跳上了馬背。
這條山道我跑過無數次。
卻是第一次春風得意馬蹄疾。
我知道簫野在盡頭等我。
我有好多話想問他,他這麼聰明,一定會耐心告訴我的。
7
我一路跑到大相國寺,遠遠看到皇上和簫野就坐在台上。
簫野看到我,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高興地沖他揮揮手。
這時不知哪裡衝出來兩個人,用絆馬索把我絆倒了。
我滾落在地,還沒好好檢查馬兒的傷勢,就見郡主提著水盆上前,嘩一下兜頭兜臉潑在我臉上。
我大怒:「瘋婆娘,你終於瘋了啊?」
郡主還嫌不夠,眼疾手快把我滿頭珠釵給拔了。
天!她解我頭髮怎麼這麼快!我插老半天了!
青絲滑落,郡主把盆一丟,拍拍手轉過去,指著我道:
「皇上,表哥,他是個男的。他根本不是鎮國公府的小姐,他是鎮國公府的世子,我早看出他不對了!」
我後知後覺臉上的妝全化了,衣服一濕,平平無奇的胸也也一覽無餘,嚇得我趕緊竄起來站好。
郡主得意洋洋地瞪了我一眼,我這才發現她身後站著的,竟然是那個土匪!
好啊,就是這小丫頭片子想污我清白。
沒成功,卻知道了我的秘密……
我想過最糟糕的掉馬也沒這個恐怖,此時此刻文武百官都看著我,而我大庭廣眾穿著女裝,只想鑽進地縫裡去。
皇上抓起一支望遠鏡,虛著眼睛仔細確定是我:
「喬羽靈,明明出嫁的該是你姐姐,怎麼變成了你?你可知道這是欺君之罪,要罰抄九族的。」
「啟稟皇兄,這並不是小喬的主意,是我強娶的。」簫野來到我身邊跪下。
「哦?」
「我不喜歡喬府大小姐,卻仰慕喬世子多年。新婚前日我對他說,若他姐姐進府,我一定薄待她,世子愛姐心切,這才替嫁的。」
「才不是這樣!」
「把他嘴給朕堵上,捆起來,押一邊兒去。嗚嗚渣渣,一聽他聲兒朕就頭痛。」皇上慢條斯理道,「——阿野,這麼說,全是你威逼利誘,強搶的喬世子?」
「是。」
「大膽!你貴為朕的親弟弟,強搶鎮國公府世子爺,這像話嗎,啊?傳出去天家威嚴何在?你要皇家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簫野不語,只是跪地叩首。
「現在,朕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條路,你把喬世子送回家,好好賠禮道歉,再把喬小姐迎回府,撥亂反正,日後好好對待妻子,朕就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第二條路呢?」
「你若執迷不悟,非他不可,你就出家吧。紅塵容不下你這等齷齪心思,朕也沒有你這樣的弟弟。」
我呸一口吐掉嘴裡的帕子:「喜歡我怎麼就齷齪了?!我好得很!」
「把他嘴給我堵上!別再讓他說一個字!」皇上閉上了眼,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
簫野對著高高在上的天子,對著殿堂里陰暗的佛像,重重一叩首。
「簫野執迷不悟,不想回頭了。」
「哪怕我走的是歧路,我也頭撞南牆,一去不回!」
8
恕王被貶為庶民。
幽禁在大相國寺。
天子御令,即日起剃度出家,明日啟程前往西天取經,一世不能踏上東土。
我被人抬回了家:「放開我!放開我!」
咚的一聲,大門關上。
「爹,你把我繩子鬆開!」
「皇上不讓放。」我爹苦著臉道,「皇上說了,要捆你到他上路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