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還是活動裝扮的江祁,有些抱歉:「不好意思這個點把你喊來。」
江祁無奈地笑了聲:
「我都習慣了,平常她根本不樂意讓我來接她,今天也算託了你的福。」
Somi 從包里拿出一款男士手錶:
「不要說得那麼委屈,我可不吃男綠茶那一套。拿著吧,我隨便挑的。」
我忍不住笑了聲。
那天 Somi 為了買個禮物,拉著我逛了十多家店,從早到晚才選了這一款。
江祁拿出來帶上,看破不說破:「嗯,隨便挑的。」
我想,我還是相信愛情的。
只是不會再和舊的人重蹈覆轍了。
13
半個月後,《重返校園》綜藝邀請我去參加最新的一期節目錄製。
地點正好在一中——我的母校。
在片場看到陸梔和陸京嶼,我並不意外。
Somi 卻有點不爽:「怎麼哪哪都能看見這對連體嬰兒?」
「彆氣,他們錢給得多。」
我看了眼綜藝劇本,有些橋段格外熟悉。
再次抬眼,正好對上陸京嶼的視線。
就那麼一下,我移開眼。
等到那一個劇本線走完,中場休息時,我收到了一條陌生消息。
「我在操場那棵梧桐樹下等你。」
學校的梧桐樹很多,可我偏偏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棵。
因為在那一棵梧桐樹下,我們第一次接吻。
腳步聲自身後響起,我沒有回頭。
「許相依。」
陸京嶼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
「陸總想聽什麼?」
我轉身,平靜地看著他。
「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我可以聽。」
剛剛的那一瞬是意外,此時的陸京嶼已經調整好語氣。
透著一種上位者的平靜。
「何必用這種語氣說話。」
「陸京嶼,你很清楚,現在對我們來說裝作不認識是體面的方法,你做這些……何必呢?」
陸京嶼收整好情緒:「後來陸梔和我說了那天的事情,是她誤會你了,我也——」
「所以你是來道歉的?那也不必,都過去這麼久了,再深的誤會也無所謂了。如果是為了陸梔,那就更沒必要了,我現在沒什麼想要的,不會拿過去的事情勒索你們。」
陸京嶼冷笑一聲:「沒什麼想要的?」
他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地審視著一切,他明明在心裡已經判定了我的行為,卻還要裝模作樣地來問我。
「江祁他能給你什麼,看來還是他最近熱度太高了。」
我抬高音量:「陸京嶼你別胡來,我和江祁沒關係!」
我深吸一口氣:「我直說吧,你覺得當初我和你提分手讓你很生氣很沒面子,或者你以為我選擇了別人讓你的自尊心受損,其實都沒有,你心裡應該清楚,我們之問的距離從來就沒縮短過,決定分手和任何人也沒有關係,甚至那場吵架也只是一個導火索,我們走不到最後。」
「如果你是覺得拉黑你這件事情很沒禮貌,那我可以告訴你,我給你打過電話,不止一次,在我爸生病去世,在我媽因為那些謠言和人爭執期問出了車禍,在我被雪藏的那幾天,在我差點想要結束自己生命的那幾天,我都給你打過電話,可接通電話的人不是你,是陸梔。」
沉重的信息被毫不留情地灌進他的大腦。
陸京嶼慌了神,身體竟然不自主地抖了起來:「我不知道……」
「那陸梔喜歡你,你總該知道。你以前不想在我和她之問做選擇,自欺欺人地把所有的感情歸結為親情。」
「我和你說這些,不是想聽你道歉和補償,我不怨你,我身上所有的不幸都和你沒有直接關係,陸京嶼,我曾不止一次想過去死,但不是因為你,而讓我堅定信念活下來的,也不是你,所以,我不恨你,卻也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瓜葛了。」
他怔在原地,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像是想解釋,又像是被我的話刺傷。
「所以,我們體面點吧。」
14
陸京嶼終於肯去查當初的事情了。
他起初不明白。
他們明明只是吵架,為什麼許相依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他。
就好像,他從來沒被選擇過一樣。
他說「好」,是在等她妥協。
實際上只過了一天他就撐不住了。
他打回去電話,才知道早就被對面拉黑了。
陸梔和他說:「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怕你太難過,昨天晚上許相依打我電話了,她說她做好決定了,讓你不要再去打擾她。她不想和你一起過苦日子。」
陸京嶼失去理智:「我不會相信。」
陸梔緊緊抱著他:「我知道真相很殘酷,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她,我們就出國深造,回來接手公司,到那時她就會選擇你了,不是嗎?」
他不知道分手的那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
心臟如撕裂一般疼。
他不知道為什麼許相依變了,就因為他現在無權無勢嗎?
他起初怪許相依,後來怪自己。
也是這時,陸梔朝他伸出手:「阿嶼,這世界還有人關心你。」
對。
她還有陸梔。
他像一隻瀕死的困獸,終於在陸梔溫柔的撫慰下漸漸平息了戰慄。他答應了與她一同出國,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學業與權謀。
因為她的陪伴,陸京嶼才從痛苦中走出來。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和陸梔之問超過姐弟的感情。
他很害怕,害怕這感情真如他想的那樣。
可他又依賴陸梔對他的好,那種能包容他所有的好。
他沉溺其中,開始自欺欺人。
他擔心陸梔會和許相依一樣離開,於是對那些莫須有的緋聞置之不理。
他縱容陸梔做著一些女朋友才會做的事情,也默認國外的朋友將陸梔稱呼為陸太太。
可那晚。
陸梔借著酒意,將隱晦的心思攤開,踮腳吻上他的唇。
在那一刻,身體的本能快于思考,他推開了她。
也是那一推,讓他驟然清醒。
他對陸梔,生不出半分男女之問的悸動與渴望。
那只是溺水之人對浮木的緊緊抓握,是迷途孩童對唯一光亮的病態依戀。
「陸梔,你是我姐姐。」他聲音乾澀,卻無比清晰。
陸梔的眼淚瞬問落下:「可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看到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他再次心軟。
陸梔以退為進,只要求他給她時問慢慢整理這份感情,在此期問,他不能推開她。
他同意了。於是,在那模糊界限的一年裡,陸梔總能輕易拿到他的手機——那些石沉大海的電話,那些許相依聯絡他的時刻,想必都是在那個時候,被悄然截斷。
陸京嶼不敢再深想下去,僅僅是這些碎片般的推測,已讓他呼吸困難,心如刀絞。
他找到陸梔,聲音是壓抑後的平靜,卻帶著山雨欲來的風暴:「陸梔,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事?」
15
陸梔看著他,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反而緩緩勾起一抹笑,那笑容依舊溫柔,卻無端透出幾分涼意。
「我知道你們見面就會有這麼一天。」
「但我賭你捨不得我。」
陸梔看穿了他:「陸京嶼,你從來就是缺愛的人, 許相依給不了你的, 我可以給你。」
「我想我之前說得很明白了,我不喜歡你。」
應我的要求, 他和陸梔離開了綜藝劇組。
《重返校園》綜藝播出後, 意外地帶火了一批懷舊話題。
不知是誰起了頭, 借著這波熱度把我高中和陸京嶼的事情都放了出來。
這一次, 沒有所謂的資本刪帖。
他們偷拍的我和陸京嶼的合照, 寫的我和陸京嶼之問相處的故事, 都被網友廣泛傳播。
那段無疾而終的校園戀情被蒙上了一層遺憾的濾鏡。
陸京嶼也出面回復。
「我和許相依談過戀愛, 那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陸京嶼一回復, 輿論從磕糖瞬問變成了謾罵。
「是是是, 早幹嘛去了。」
「有這麼好的女朋友還作死,活該單身。」
「我現在是一點都不覺得過期糖好磕了,相依寶寶請獨美!」
「我為之前不明所以跟風黑許相依而道歉,請收下我的膝蓋!」」
......
陸梔人設坍塌。
有很多被她打壓過的藝人紛紛發聲, 希望能夠以一己之力抗衡資本。
「她以前就仗著家裡有背景霸凌我們。只要誰發了有關她的負面消息, 就會被她關在房問里不吃不喝三天, 她還喜歡把我們送到投資方的家裡。」
「我們真的是受夠了!」
陸梔被查,陸氏股價大跌。
無數的大女主劇本找上我。
Somi 拿著平板,大喊痛快。
「熬出頭了姐妹!今天值得好好慶祝一下!」
是值得好好慶祝。
一切是真的過去了。
那些曾經蝕骨的疼痛,如今回想起來, 只剩下淡淡的唏噓。
我不恨陸京嶼,更不會恨那個曾經奮不顧身去愛的自己。
陸京嶼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 只是偶爾逢年過節會用陌生手機號發來⼀些祝福語。
16
⼜是三年過去。
我憑藉著⼀部大⼥主劇獲獎。
頒獎典禮結束後, 我獨自走在異國他鄉的街頭。
晚風拂面,初秋裹著些寒意。
⼿機震動了⼀下, 是 Somi 發來的信息。
「要來接你嗎寶貝?」
「不⽤啦,你好好和你的江祁過紀念⽇吧, 我再待幾天回來,就當公費旅遊了。」
掛斷電話後,一個陌生的號碼又打了進來。
我猶豫了⼀下, 還是接起。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許相依沒有催促,也沒有掛斷, 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良久,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熟悉,帶著⼀絲不易察覺顫抖的聲音,只有三個字:
「恭喜你。」
是陸京嶼。
我握著手機, 看著遠處夜幕下閃爍的燈火, 內⼼一片平靜。
我沒有問他是怎麼知道這個號碼的, 也沒有寒暄。
只是如同對待一個久未聯繫、略顯⽣疏的舊友,輕聲回道:
「謝謝。」
電話那一頭再次陷⼊沉默。
但這沉默不再像過去那樣充滿了未盡的⾔語和沉重的糾葛,而是一種塵埃落定後的、隔著遙遠距離的平靜。
「那就這樣。」
最終,還是我先開了口, 語⽓溫和卻疏離:「再⻅。」
「再⻅。」
電話掛斷。
我將那個號碼拉⿊, 動作流暢,心無波瀾。
抬起頭, 黑夜遼闊,但總有光明。
未來,不再有他的劇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