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喻楓臉上的笑容瞬間淡去:「你們不是已經離婚了嗎?」
喻煥城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虧我還全心全意地對你好!你這該死的白眼狼!」
喻楓嗤笑一聲,眼神銳利如刀,直直射向喻煥城:「你對我就真的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嗎?」
「你口口聲聲說補償我,給我轉錢,安排你那些狐朋狗友帶我花天酒地。」
「說是想讓我開心,可實際上呢?你不過是希望我沉溺享樂,遠離公司核心,最好做個只懂揮霍、對你毫無威脅的廢物米蟲。這些,我心裡清楚得很。」
喻煥城被這直白的指控戳破了最深的心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隨即是惱羞成怒的漲紅。
「你胡說八道!」
他怒吼著,失去理智般猛地抬手,狠狠扇了喻楓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刺耳。
喻楓偏過頭,舌尖頂了頂發麻的腮幫,突然笑了一聲。
沒等喻煥城反應過來,他已經一拳揮了過去!
兩個男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撞倒了玄關的裝飾品,發出桌球的聲響。
「別打了!」
我嚇了一跳,怕待會把保安招來。
鄰居們看到兩個大男人在我門口大打出手,還不知道會怎麼議論我呢。
我衝上去,混亂中,我死死抱住喻楓的腰,用盡力氣將他往後拖。
趁著喻煥城被推搡開的一個間隙,猛地將喻楓拽進房間,然後迅速反手「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將暴怒的喻煥城隔絕在外。
門外傳來喻煥城不甘的怒吼和捶門聲,但最終漸漸遠去。
我靠在門板上,喘著粗氣。
回頭看向喻楓,他嘴角破了,滲著血絲,顴骨也有一塊青紫。
我瞪了他一眼。
隨後嘆了口氣,去拿了醫藥箱。
示意他在沙發上坐下,用棉簽蘸了碘伏,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傷口。
他安靜地坐著,任由我動作,眼神一直落在我臉上。
半晌,他才低聲說:「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我手上動作沒停,問他:「為什麼要故意激怒他?」
以喻楓的城府,他本可以有很多更圓滑的方式應對。
喻楓扯了扯嘴角,牽動傷口,疼得「嘶」了一聲,卻還是帶著點痞氣地笑了:「高興,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我高興。」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繼續手上的動作。
房間裡的空氣安靜下來,靜到只有我們兩人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我處理好他嘴角的傷,放下棉簽,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問道:「喻楓,你還有沒有別的什麼事,是需要跟我坦白的?」
喻楓與我對視,沒有絲毫閃躲。
點了點頭:「有。」
「我和宋喬語,早就認識。在國外的時候,就認識了。」
我聞言,並沒有感到太意外,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我輕輕鬆了口氣:「我猜到了。」
若不是關係匪淺,他怎麼會那麼快就知道我在新公司受挫?
再往前追溯,他能那麼順利進入楓城科技,契機就是喻煥城缺席那次至關重要的董事會。
而喻煥城當時給出的理由是宿醉。
可他的酒量……怎麼會輕易醉到不省人事,連電話都接不了?
那場看似意外的醉酒,背後恐怕也少不了宋喬語的手筆。
這一切,仿佛一張早已編織好的網。
只是我想不通原因。
於是便直接問出口了:「為什麼?」
喻楓抬眸看著我,眼睛裡涌動著很多複雜的情緒。
「為了復仇。」
14
喻楓深吸一口氣,仿佛需要極大的勇氣才能揭開那道陳年的傷疤:「當年,我養母的病,本來是有希望的。」
「國內引進了一種特效藥,雖然昂貴,但效果很好。我拿到了你父親給的那筆錢,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跑去醫院。」
他的眼神變得空洞,仿佛回到了那個絕望的時刻:「可是,醫生告訴我,那批特效藥,就在前一天,被人全部買走了。一點不剩。」
「全部……買走了?」
我難以置信地重複。
「對,全部。」喻楓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跪下來求他們,求他們想想辦法,哪怕讓給我一支也好……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了。」
「為了那一線生機,我只能帶著養母遠赴國外,尋找其他的治療方式。路途奔波,語言不通,延誤了最佳的治療時機……她的病情急速惡化,不到三個月,就在異國他鄉……走了。」
他說得平靜,但我能感受到那平靜之下蝕骨的悲痛。
「那之後,我在國外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黑戶,打最黑的工,住最差的地方,活得像個幽靈,渾渾噩噩,幾乎快要放棄自己。」
喻楓聲音平靜,他閉了閉眼,「後來,偶然遇到了當初在國內,我養母的主治醫生。」
「他正好去國外參加學術會議。他看我那樣,不忍心,還給我介紹了一位心理醫生。」
「那醫生回國前,又跟我見了一面。他無意間提起,覺得當年的事很蹊蹺。他說,他後來才知道,買走所有特效藥的,是楓城科技的喻總。」
我愣了一下,微微睜大了眼睛。
喻楓笑了一下:「他很疑惑,明明喻家並沒有人生那種病,那批藥對他們來說,跟垃圾沒什麼區別。」
「這句話,像顆種子一樣,在我心裡埋下」
「一個月後,我悄悄回了國。我去了喻家名下的一家酒店,應聘當了門童。」
「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喻霆和喻煥城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毛悚然的瞭然,「我和他們,眉眼之間太像了。那種血緣上的聯繫,騙不了人。」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型。
他趁著接送行李的機會,小心翼翼地拾取了他們遺落的頭髮,送去做了親子鑑定。
結果毫無疑問。
「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拿去雇了一個私家偵探。」喻楓聲音漸漸有了起伏:「沒多久,偵探給了我一份錄音文件。」
「那是我帶養母出國前不久的一份錄音。」
他拿出手機,操作了幾下,一段經過處理的、略顯模糊但能分辨出是喻霆和喻煥城聲音的對話,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
喻煥城:「爸,我們既然找到小楓了,為什麼不直接把他接回來?」
喻霆:「急什麼?他現在心裡只有那個病秧子養母,我們強行帶他回來,他只會恨我們。等他那個養母死了,他無依無靠,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們再出現,他才會把我們當成唯一的救贖,才會死心塌地地跟著喻家,為我們所用。」
喻煥城:「可是……他那養母的病……聽說並不難治。」
喻霆:「一種特效藥而已,我已經讓人全部買斷了。沒有藥,她撐不了多久。這能大大縮短我們等待的時間。」
「我要讓小楓無牽無掛,乾乾淨淨地回來。」
錄音到這裡結束了。
喻楓關掉手機,房間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看著我,眼圈泛紅,那不是悲傷,而是極致的憤怒與恨意。
「現在你明白了嗎,頌頌?」
他的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帶著千鈞之力,「他們明明可以救我養母,明明可以早點認回我!但他們沒有!他們為了確保我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對他們感恩戴德、任由擺布的兒子和弟弟,冷眼看著我養母去死!甚至……親手加快了這個過程!」
我渾身發冷,無法想像喻楓在得知真相時是怎樣的心情。
那不僅僅是遺棄,而是近乎謀殺的血債!
喻家光鮮亮麗的外表下,竟然藏著如此齷齪和冷血的計算。
我用力回握住他顫抖的手,心臟因為憤怒和心疼而劇烈收縮。
這一刻,我完全理解了他所有的行為,他的隱忍,他的謀劃,他的復仇。
喻楓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他沒事。
他喝了幾口啤酒,又跟我說起了宋喬語。
「至於宋喬語……」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我們之所以會認識,是因為我們看的是同一位心理醫生。」
「同一個心理醫生?」
我有些錯愕,這個關聯讓我意外。
「嗯。」
喻楓點了點頭,「那段時間,我們都處於人生最黑暗的階段。我在診所遇到她幾次,是她主動要了我的聯繫方式。」
他回憶著:「在我回國後不久,她就聯繫上了我。她直接對我說,如果我要復仇,她願意幫我。」
「她為什麼要幫你?」
我忍不住追問。
即使知道了喻家的不堪,我依然難以理解宋喬語為何要如此深入地捲入這場復仇。
喻楓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她恨喻家,不比我少。」
他緩緩道出那段被塵封的往事:「當年我走丟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了她。明明只是喻煥城為了討好她,自作主張跑去買冰淇淋,一時疏忽弄丟了我。可最後,所有的輿論壓力,所有的指責,都落在了當時只有十五歲的她身上。『紅顏禍水』、『不懂事』、『害喻家骨肉分離』……什麼難聽的話都有。」
「她家境不如喻家,她的父母害怕被喻家遷怒針對,不僅沒有保護她,反而對她感到失望,責罵她不懂事,連累了家裡。在那種內外交困的壓力下,她一個人,在十五歲的年紀,幾乎是被驅逐一樣送出了國。」
喻楓的聲音低沉下來:「一個人在異國他鄉,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和家人的不理解,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最嚴重的時候……差點自殺。」
我倒吸一口涼氣。
「她在心理治療過程中,逐漸看清了事情的真相。她的恨,不僅僅針對當年那些指責她的人,更針對喻家——是喻家的態度默許甚至引導了那種輿論,是喻家的強勢讓她父母選擇了犧牲她來保全自身。喻煥城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卻在最關鍵的時候,任由她承擔了所有的罪責,甚至沒有為她辯解過一句。她對喻家,多得是恨。」
我靜靜地聽著,心中波瀾起伏。
原來如此。
宋喬語的冷淡疏離,並不僅僅是性格使然,更是重重創傷後形成的保護殼。
她對喻煥城若即若離,恐怕也摻雜著複雜的報復心理。
她和喻楓,一個被間接害得失去至親,一個被直接推入深淵,他們在異國他鄉的心理診所相遇,帶著對同一個家族的恨意,結成同盟,幾乎是必然的結果。
15
那天之後,我便很少看到喻楓了。
對面好像從沒住進來人一樣,再次變得靜悄悄的。
我的日子普通又充實,每天準時去公司上班打卡,到點了下班回家。
有時候來了興致,會跟相熟的同事們出去喝幾杯酒,逛逛街。
日子遠遠沒有以前寬裕,也很累。
但我卻比以前快樂很多。
我能從我完成的工作里獲得那珍貴的自我認同感。
楓城科技公司是京市鼎鼎有名的大公司。
有什麼風吹草動,很快就會傳遍所有群聊。
「聽說了嗎?喻董事長病倒了!聽說是中風,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
「我去,真的假的?他要是退位了,那楓城科技不就是喻總的了?」
「你說那個喻總,大喻總還是小喻總?」
「當然是大的啊,他都在楓城科技那麼多年了,論資歷人脈,小喻總哪裡比得過?」
「那可說不準,那小喻總可不是一般人……」
「是啊,小喻總有點本事,聽說上個月……」
咚咚咚——
我看得正入神,面前的桌子被人敲了敲。
我一把扣下手機,抬頭便看見宋喬語站在我面前。
「上班時間呢,別摸魚。」
我連連點頭:「好的。」
宋喬語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這麼關心他,怎麼不自己打電話去問問?」
我愣了一下:「他現在很忙……」
「再忙接你電話的時間還是有的。」宋喬語說,「而且,他會很高興。」
下班後,我回到公寓,腦海里卻反覆迴響著宋喬語的話和群聊里關於喻楓的隻言片語。
猶豫再三,我還是撥通了他的電話。
鈴聲只響了兩下就被接起,速度快得讓我有些意外。
「喂?」
喻楓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但似乎又在聽到我聲音的瞬間染上了些許暖意:「頌頌?」
「嗯,是我。」我握著手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好乾巴巴地寒暄:「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在公司隨便對付了一口。」
他低聲回應,背景音很安靜,可能是在辦公室或者車裡。
我們簡單聊了幾句,內容無非是工作累不累,注意休息之類的瑣碎話。
我能感覺到他的疲倦,便不想過多打擾。
「那你先忙吧,我不打擾你了。」我準備結束通話。
「等等,」他忽然叫住我,「頌頌,你去陽台。」
「陽台?」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走到了小公寓的陽台邊。
夜晚的風帶著涼意,樓下街道燈火通明。
我低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靜靜停在路燈旁。
駕駛座的車窗降下,喻楓正仰著頭,朝我所在的方向望來。
隔著好幾層樓的距離,我看不清他具體的表情,但他抬手,朝我揮了揮,手機還貼在耳邊。
「看到我了?」他的聲音帶著笑意,透過聽筒傳來,比夜風更輕柔。
「看到了。」我心裡莫名一軟,「你怎麼過來了?公司那邊……」
「沒事,偷溜出來一會兒。」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這段時間太累了,感覺電量即將耗盡,過來充充電。」
他就這樣在樓下,隔著電話,安靜地看了我一會兒。
過了幾分鐘,他輕聲說:「好了,電充得差不多了。」
他啟動車子,對我說道:「我走了,你早點休息。」
「嗯,你也是。」我看著他,「……小心開車。」
「知道。」他應了一聲,車窗緩緩升起,車子平穩地駛離,匯入夜晚的車流。
我握著手機,在陽台又站了一會兒,直到那點尾燈徹底消失在視線里。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喻楓發來的消息:
【電量滿格,接著鬥法去了。】
後面還跟了個戴墨鏡耍酷的表情包。
我看著那條消息,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16
喻楓和喻煥城之間的明爭暗鬥持續了大半年,整個楓城科技內部風聲鶴唳,暗潮湧動。
然而,這場兄弟鬩牆的鬧劇,最終卻以一種誰也沒料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喻霆死了。
喻霆一生強勢,掌控欲極強,最終卻無法忍受自己成為一個需要人伺候大小便的廢物,在某個深夜,趁著護工不注意,吞服了大量安眠藥,潦草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喻霆的死,像一塊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涌動的湖面。
葬禮過後,律師公布了遺囑。
喻霆名下的不動產、現金等遺產,除了留給妻子的財產外,由喻煥城和喻楓兄弟二人平分。
但最關鍵的核心資產——楓城科技的股份,喻楓卻比喻煥城多出了 5%。
這份遺囑,無疑是在喻煥城本就燃燒的怒火上又澆了一桶油。
所有人都以為,失去了父親制衡的兩兄弟,必將掀起一場更為慘烈的公司控制權爭奪戰。
然而,就在眾人屏息以待,準備看一場豪門傾軋的大戲時,喻楓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決定。
他以高於市價的價格,將自己手中持有的所有楓城科技股份全部轉讓。
而收購方正是他的哥哥喻煥城。
一時間,喻煥城手握重金,幾乎傾盡所有,將那些散落的股份盡數收回,終於成為了楓城科技名副其實、持股比例最高的最大股東。
消息傳出,外界一片譁然。
財經版面的標題儘是「喻楓認輸」、「豪門內戰以長子全勝告終」、「喻二少終究難敵其兄」之類的論調。
所有人都說喻楓瘋了,辛苦爭鬥大半年,最後卻將最大的戰利品拱手相讓,簡直是愚蠢的投降。
幾天後,我和宋喬語坐在常去的那家咖啡廳。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在她清冷的側臉上投下淡淡的光暈。
她用小勺輕輕攪動著杯中的咖啡,忽然輕笑了一聲。
「他們都說喻楓虧大了,」
她抬眼看向我,目光裡帶著一絲瞭然和嘲諷,「可他那個人,怎麼可能會甘心吃虧?」
我看著她,心中隱隱有了預感。
果然,沒過多久,喻楓的名字再次席捲了各大媒體頭條。
但這次,不再是關於股份轉讓,而是一則措辭強硬、態度決絕的聲明。
喻楓公開宣布,與喻家徹底斷絕關係!
緊接著,更重磅的消息接連爆出:喻楓正式從楓城科技離職,並且他幾乎帶走了楓城科技核心研發團隊和數位關鍵部門的骨幹中堅力量。
他以自己新創建的公司為平台,許以極具誘惑力的股權激勵和分紅政策,將這支精銳部隊重新整合,組建了一支全新的、充滿活力的團隊。
直到這時,所有人才恍然大悟。
喻楓從未想過要在喻家的舊王國里與喻煥城爭個你死我活。
他轉讓股份套現的巨額資金,成為了他新事業的啟動資本;
他放棄的,是一個內部早已盤根錯節、積重難返的龐然大物,而他要創造的,是一個完全屬於他自己、充滿無限可能的新天地。
他不僅拿走了錢,更抽走了楓城科技的「魂」。
那些真正能夠創造價值的人才。
這天晚上,我的手機響了,螢幕上跳動著喻楓的名字。
我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他帶著笑意的聲音。
「喬小姐,在忙嗎?」
「還好,剛下班。有事?」我故意公事公辦地問。
「嗯,有件很重要的事。」他語氣變得認真起來,「我來挖牆腳。」
我挑眉:「挖我?」
「喻總,你這新公司還沒開張幾天,手就伸得這麼長了?」
「公司初創,百廢待興,求賢若渴。」
他笑著說:「尤其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怎麼樣,喬頌,過來幫我吧?」
我靠在沙發上,故意拿喬:「幫你?喻總準備給我什麼位置?薪水待遇如何?要知道,我在現在這家公司待得還挺舒服的。」
「最高的位置?那就是老闆娘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他就自顧自道:「開玩笑的,知道你肯定不稀罕這個頭銜。」
「喬頌,我給你運營總監的位置,外加公司 4% 的乾股。這是我的誠意。」
這個條件,對於一個初創公司來說,堪稱豐厚至極。
我握著手機,沉默了幾秒,才慢悠悠地開口:「喻總,你這麼大張旗鼓地來挖我,有沒有考慮過我領導的感受?」
「宋總監要是知道了,怕是要生氣的。」
話音剛落,電話那端便傳來喻楓的聲音。
帶著幾分得意和瞭然:「你說宋喬語啊?忘了告訴你,你的這位領導,動作比你還快一點,已經跟我簽完合同了。以後,大家就是同事了。」
我:「……」
行吧,意料之中。
17
新陽科技正式步入正軌的慶功宴,在公司新落成的寬敞辦公區內舉行。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臉上洋溢著輕鬆和憧憬。
我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手裡端著一杯快要見底的香檳,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人群中央的喻楓。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身姿挺拔,正與幾位核心團隊成員談笑風生,燈光落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過於耀眼,我一時看得有些出神。
不知何時,宋喬語坐到了我身邊。
她也喝了不少,白皙的臉頰上染著紅暈。
她忽然親昵地攀住我的肩膀,順著我的目光看向喻楓的方向,帶著幾分醉意,半真半假地在我耳邊低語:「嘖,突然發現,喻楓這傢伙……還挺有魅力的。你說,我現在追他試試怎麼樣?」
我猛地一愣,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了一下,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不行!」
宋喬語挑眉看向我,帶著探究的笑意:「哦?為什麼不行?」
我大腦一片空白,搜腸刮肚才找到一個蹩腳的理由:「你們……年齡相差有點大吧?」
宋喬語聞言,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嗤笑道:「也就差個十歲而已,這算什麼問題?現在流行年下戀,懂不懂?」
我心底莫名湧上一陣慌亂,像是自己小心翼翼藏起來的寶貝突然被人覬覦,卻又不知該如何捍衛,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我這副樣子,宋喬語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引得附近幾個人都看了過來。
她笑了好一會兒,才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花,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喬頌啊喬頌,你這人真是彆扭死了!」
她湊近我,壓低聲音,語氣帶著看穿一切的戲謔,「明明就在意他,喜歡他,心裡裝的全是他,可每次他朝你走近一步,你就下意識地往後縮。你到底在怕什麼?」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場內幾個正偷偷看著喻楓的年輕女員工。
語氣意味深長:「你該怕的,是哪天你一直往後退,他就真的被別人搶走了。」
說完之後,她自己就先否定了。
「應該不會。」
「喻楓是堅定的唯喬頌主義者。」她湊到我耳邊,「也許,你可以問問他,當初在國外是怎麼熬下來的?」
說完這些話,宋喬語站起身,沖我眨了眨眼,瀟洒地轉身融入了喧鬧的人群。
留下我一個人僵在沙發上,腦子嗡嗡作響。
她的話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慶功宴在熱烈的氣氛中逐漸接近尾聲。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給夜晚的城市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
同事們三三兩兩地結伴離開。
我敲響了喻楓辦公室的門。
喻楓聞聲回頭,看到是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溫柔的笑意:「還沒走?需要我幫你叫車嗎?」
我搖了搖頭,看著他被酒氣熏得有些微紅的臉頰,輕聲開口:「雨有點大,你能送我回家嗎?」
喻楓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地點頭:「好,等我拿一下車鑰匙和外套。」
回去的路上,雨刷器在車窗上有節奏地左右擺動,車廂內異常安靜,只有雨點敲擊車頂和路面的聲音。
和來時慶功宴上的喧鬧截然不同,一種微妙而奇怪的氣氛在狹小的空間裡悄然蔓延。
我靠在副駕駛座上,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有些過速的心跳聲。
剛才主動要求他送我的勇氣,似乎在密閉的空間裡漸漸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緊張和羞赧。
我甚至不敢側頭去看他專注開車的側臉。
這雨很懂事,喻楓把我送到我家樓下,雨也漸漸停了。
我機械性地開口:「上去坐坐嗎?」
喻楓笑:「你家的貓會翻跟頭嗎?」
我:「……我家沒貓。」
「沒事,我會翻跟頭。」話音落下,他已經打開車門下了車:「我上去翻給你看。」
我:「?」
18
坐電梯上樓時,我們並排站著。
我忍不住問出了一直縈繞在心裡的那個問題。
「當年在國外,很難熬吧?」
喻楓側頭看了我一眼,電梯頂燈的光線在他眼底投下淡淡的陰影。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雲淡風輕的笑,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往事。
「是啊,沒錢,語言不通,被人歧視,三天兩頭被警察追……」
我心裡一顫, 問:「怎麼熬過來的?」
「就那麼熬著唄。」他語氣輕鬆,「白天拚命打工,累到極致,晚上就能少想點事情。後來……不是還有你那些冷笑話嗎?雖然真的很冷。」
他說得越是輕描淡寫, 我心裡那股細密的疼就越是清晰。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我住的樓層。
我率先一步跨了出去。
喻楓安靜地跟在我身後。
「喬頌,給你看個秘密武器。」他忽然說。
「秘密武器?」
我一邊疑惑地問著,一邊按下密碼, 打開了家門。
「嗯, 一個……救過我命的東西。」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我疑惑地扭頭看他:「是什麼?」
只見喻楓從西裝內襯口袋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透明的小小證件卡套。
卡套邊緣已經有些微微磨損,看得出被摩挲過無數次。而卡套里, 珍藏著一張小小的、有些年頭的證件照。
當我看清照片上的人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是我大學時期拍的證件照, 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頭髮紮成馬尾, 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青澀和稚氣。
這張照片我自己都幾乎快忘了, 怎麼會在他這裡?
「你從哪裡拿到的?」
我驚訝地看著他。
喻楓低頭凝視著照片,指尖輕輕拂過卡套表面。
他抬起頭, 對我笑了笑, 那笑容裡帶著點不好意思。
「以前給你當保鏢,在你家車后座縫隙里撿到的。大概是你不小心掉出來的。」
他頓了頓, 聲音更輕了些, 「當時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就偷偷留了下來。」
「卻沒想到,後來在國外那些覺得快要撐不下去、眼前一片漆黑的時候,是它……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拉了回來。」
「看著你的照片,我就會想, 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地方是我想回去的。我不能就這麼倒在這裡。」
我看著他那張帶著笑的臉,聽著他用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沉重的話語,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酸澀、心疼、還有洶湧的愛意。
無數複雜的情緒瞬間決堤,一下子衝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壩。
眼眶瞬間就紅了。
我顫抖著手抓住他的胳膊, 把他拉進了家門。
大門合上。
我沒有任何猶豫, 朝喻楓走近了一步,然後踮起腳尖,仰頭吻了上去。
我的動作很不熟練。
甚至把喻楓都撞得後退了一小步。
但他很快穩了下來。
喻楓的身體有些僵硬,瞳孔微縮, 顯然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主動驚呆了, 怔愣在原地。
但僅僅是一瞬。
下一秒,他像是被點燃的火山,炙熱的感情轟然爆發。
他扔掉手中的外套, 將那照片放在桌子上, 雙臂猛地收緊。
他用力摟住我的腰,將我更深地擁入懷中,幾乎是帶著一種掠奪般的熱情,深深地回應了我的吻。
我們在安靜的玄關處緊緊相擁, 仿佛要將對方揉進自己的生命里。
扔在地上的外套口袋裡,喻楓的手機嗡嗡響動了兩聲。
【宋喬語:老闆?】
【宋喬語:哈嘍?老闆。】
【宋喬語:沒事了,明天記得給我漲工資。】
——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