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的玫瑰完整後續

2025-12-0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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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在市裡念高中,秦壽就隔著兩條街賣女裝。

當時整條女裝街只有他一個男老闆,沒人看好,我也替他捏一把汗。

卻不曾想,他靠著從溫州低價進貨,又能給穿搭建議,竟真給他做起來了。

高二那年元旦,天空飄起了小雪,我邊記單詞邊走路,一抬頭,就見秦壽正往玫瑰枝條上掛福字。

老房子裡的東西他什麼都沒留,獨獨把那株玫瑰帶了出來,栽在店門口花壇里。

此時,他穿著栗棕色的高領羊毛衫,利落的黑色短髮,眉眼鋒利,卻在回頭看到我時,驀地一笑。

一陣風吹過,他手裡的福字發出沙沙聲響。

他朝我招招手,剛要走過來,店裡突然出來一個年輕女人,手裡拿著一件裙子不知說了什麼,就抓著秦壽的手往店裡走。

等我進店,試衣間門關著,秦壽正在洗手池用肥皂洗手:「回來了,先把桌上的雞湯喝了,再試試那件大衣。」

我打開保溫盒,雞肉的香味撲鼻而來,正準備喝。

試衣間門開了,那女人套著衣服走到秦壽跟前:「老闆,這衣服拉鏈拉不上,你幫幫忙。」

秦壽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一抹厭煩。

我放下保溫盒走過去:「我來吧,他不方便。」

拉鏈輕鬆拉上。

女人回頭打量著我,我也在看她。

三十歲不到,一顰一笑儘是成熟女性的風情。

可惜,我快速掃了眼她一直垂著的右手,身有殘疾。

「老闆,你妹妹挺乖啊,還讀書嗎?在哪個學校?」

「市一中,上高二。」

女人怔了下,隨即笑吟吟道:「好巧,我也在市一中上班,你是幾班的?」

她熱情得過分,我遲疑了下,秦壽就催我去喝湯。

30

女人跟了過來,掃了眼保溫盒,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又是雞湯啊。」

我看向秦壽,見他臉色鐵青,卻又極力忍耐。

女人似乎毫無覺察,自顧自拿起桌上的藍色呢大衣:「這大衣不錯,我去試試。」

卻被秦壽一把奪過:「這件不賣!」

每次他去溫州進貨,都會給我帶一兩套衣服,哪怕我再三拒絕,說自己平時都穿校服,衣服太多浪費,他依然我行我素。

後來,我每周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試新衣服。

但送我的衣服他不會在店裡賣,都是獨一份。

女人指著凳子上一堆衣服:「這些,加上這件,我都要呢。」

秦壽把衣服遞給我,淡淡道:「抱歉,這件沒有吊牌,沒法賣。」

「那簡單,我出五百買。」

秦壽已經懶得跟她廢話:「說了不賣就是不賣,給多少錢都沒用。」

我驚訝地望去,做了兩年生意,秦壽早已練就八面玲瓏,這麼強勢地拒絕顧客,還是第一回。

店裡還有顧客在,我怕鬧大了影響不好,連忙笑著說:「衣服嘛,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您身上這條毛線裙就很襯您,今天又是過節,這裙子給您打七折。」

其他顧客紛紛看了過來。

「今天店裡衣服一件七折,兩件六折,歡迎選購。」

女人挑了挑眉:「秦壽,你這妹妹倒是比你會做生意。」

「我不是他妹——」

「常純,」秦壽驀地開口,「去收銀。」

女人眼底划過一絲瞭然,突然靠近秦壽:「你們父子還真像啊,都喜歡老牛吃嫩草。」

離開前特地走到我跟前,慢悠悠道:「小姑娘,你哥哥可不是什麼好人,你別被他騙了。」

31

等店裡的顧客走光了,秦壽關了店門,抬腳往二樓走。

我亦步亦趨跟在後頭:「哥哥,你認識剛才那個女人?」

「同村的,不熟。」

他轉過身,伸手揉了揉我的後腦勺,放軟了語調:「別想這些有的沒的,還有一年就要高考了,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我仰起頭看向他,一臉真誠地問:「等高考完就訂婚嗎?」

秦壽紅了臉,偏過頭,清了清嗓子傲嬌地說:「我考慮考慮。」

哼哼~

我考慮考慮……

分明嘴角都壓不住。

那一晚,我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怎麼都睡不著,乾脆起來刷題。

我做了一夜的卷子,隔壁房間的燈也亮了一整晚。

結果第二天,我被叫到辦公室的時候,人還是懵的。

昨天的女顧客拽著一個流里流氣的男生,非說我們兩個在談戀愛。

班主任林老頭看著桌上的情書,嫌棄地翻白眼:「就這狗爬一樣的字,哪看出喜歡了?」

男生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垂下腦袋:「我是喜歡常純。」

林老頭抬手就是一腦殼,嫌棄無比:「滾滾滾,把你這堆垃圾帶走,等你考到全校前三了,再來跟我說喜歡。」

男生逃命般跑了,女顧客卻不依不饒:「林老師,這學生又是拉橫幅,又是寫情書的,就這麼算了?」

林老頭放下茶杯冷哼了聲:「當然不能這麼算了!」

我心內一個咯噔。

就見林老頭瞪著眼睛說:「我班常純是好學生,絕不可能早戀!我會聯繫他班主任,讓她管好自己班的癩蛤蟆,再有下一次,就去政教處評評理!」

「哦,你作為宿管也要注意,可別讓這些癩蛤蟆跳進女寢騷擾我的學生。」

這時候,我才知道,女顧客是學校新來的宿管阿姨,上班第一天,就抓到男生跟我告白。

32

林老頭把改好的卷子遞給我:「這事跟你沒關係,回去學習吧。」

這赤裸裸的偏袒,叫我瞬間紅了眼。

後來,在我們畢業聚會上,班長偷偷告訴我。

你知道林老頭把你保護得有多好嗎?開學第二天,他就召集班裡所有男生到辦公室,要求他們不准欺負你,不准與你早戀。

我當時聽得目瞪口呆,想著順利無比的三年,還以為是好學校環境好,同學素質高。

隨後,又心虛無比。

我對不起林老頭,我確實早戀了。

我在高二那年,喜歡上了那個救我於水火的男人。

他會把西瓜最中間的芯,魚鰓兩邊的肉,筒子骨里的骨髓,包子裡面的餡……統統都留給我吃。

13 歲那年,他把我領回家,這輩子我都是他的人。

大學畢業那年,我跟秦壽舉行了婚禮,請林老頭做證婚人。

他氣得咬牙切齒:「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我最得意的弟子,到頭來竟便宜了你這個臭小子!」

「秦壽,你給我聽好了,別以為常純無父無母就欺負她。她可是有娘家人的,我,還有一班全體同學,都是她娘家人……」

從辦公室出來,宿管阿姨又一次攔住了我。

「你知道秦壽是怎樣的人嗎?」

「你年紀小,錯把恩情當感情,長大後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昨天我雖然沒說完話,她還是猜到了一些。

我平靜地望向她:「那你呢,你是以什麼立場說這個?我的宿管阿姨,還是秦壽的後媽?」

在得知她名字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高玲慘澹一笑,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他都跟你說了?他是怎麼說我的呢?」

我垂下眼帘,淡淡道:「他說你也應該往前看。」

33

我是騙她的。

我問過秦壽,可他死活不肯說。

倒是聽村裡人說過,高玲為了錢嫁給秦大夫,婚後還一直補貼娘家弟妹,後來怕秦壽爭家產,故意害死女兒陷害繼子,秦大夫信以為真,氣得把兒子趕出家門……

女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喃喃道:「他倒是往前看了,可我做不到啊……」

下課鈴聲響起,她慌忙擦了把臉,依舊那麼優雅得體。

我壓下心頭情緒,開始越發努力學習。

第二年高考,我考了全市第三。

全校表彰大會上,副市長給我們頒獎,拿到獎金那一刻,我抬頭往下看,只見秦壽在下面拚命鼓掌,俊朗的面龐儘是與有榮焉的自豪。

他比我大六歲,如今已經 25。

村裡像他這個年紀的男人,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他卻始終守著我,克己復禮,從不逾矩。

這些年,總有人在背後議論。

「秦壽還真是禽獸,專挑這種嫩嫩的小豆芽菜下手。」

「跟他爸學的唄,不過你還別說,就常純白白嫩嫩的樣子,換我我也願意等。」

「常純那小丫頭成績不錯吧,說不定真給她考個大學,到時候再一腳把秦壽踹了嘿嘿……」

當時我氣得不行,如今想起來,已是過眼雲煙。

表彰大會結束,我走到秦壽身邊,像往常一樣去牽他的手,卻被他躲開了。

我狐疑地看向他,他抿了抿唇:「人多,先回家。」

剛到校門口,有個男生喊住了我:「常純,我們可以一起去 A 大了。」

我看著男生興奮的面龐,只覺得老天爺真偏心啊。

一年前,林老頭還嫌棄他狗爬字,一年後,他就考了全市第一,聽說家裡條件還很好,妥妥的人生贏家。

我盯著他看了許久,終於想起他的名字。

「陸遠,恭喜你啊。不過我不去 A 大,我報了 Z 大。」

34

男生笑容一僵,臉唰地白了,仿佛承受了巨大打擊:「為、為什麼啊,我們對答案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

當時跟現在不一樣,是先估分填志願,等分數出來了才知道有沒有被錄取。

我努力回憶著那晚,好像只跟他對答案,滿心滿腦都是畢業後跟秦壽訂婚的事,陸遠後面說了一堆話,我也只是敷衍地應和。

「抱歉,我當時沒考慮清楚。但我哥在浙江,我要留在他身邊。」

陸遠看向秦壽,學校里沒人知道我們的真實關係,只當我們是父母雙亡、相依為命的親兄妹。

「那怎麼行!你這分數去 Z 大多可惜,再說,你是你,你哥是你哥,你怎麼能為了別人放棄大好前途——」

「陸遠。」

我趕緊打斷他:「我已經決定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

說完,就拉著秦壽的手往回走,一路上都在想,完了完了,就秦壽那個小心眼,指不定要哄好久。

哪曾想,他就像沒事人那樣,帶我去了售樓處。

當時商品房盛行沒多久,價格還不貴,秦壽挑了一套一百八十平的,付款時發現還少了兩萬。

我弱弱地舉起手:「我有兩萬。」

我的高考獎金就是兩萬塊。

秦壽粲然一笑,抬手習慣性要揉我腦袋,停在了半空,最後落到了我肩膀:「我家小鬼出息了,既然你出了錢,這房子就寫你的名字。」

我上高中後,秦壽就不再叫我小鬼了,如今再聽到這叫小孩的稱呼,彆扭中夾雜著一絲甜蜜。

「那你呢?」

「我啊,不著急。」

我不肯,非要寫兩個人的,秦壽一錘定音:「你的就是我的,我們之間,不用分得那麼清。」

真是這樣嗎?

可我總覺得高考之後,他事事都在跟我劃清界限。

就連我提出訂婚,他也只是搪塞道:「太麻煩了,等過幾年再說吧。」

35

我感覺秦壽不想要我了。

這種恐慌的情緒緊緊纏著我,直到我們回到老家。

我考上大學,鄉里要為我開祠堂,看在獎金的份上,我們回去了。

結果,一下車就碰到了老闆娘,她抱著剛滿周歲的兒子,站在小賣部門口扯著嗓子說:「大學生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女兒結婚,人家給了兩萬彩禮,兩萬塊啊,那麼一大疊!」

幾個婆娘立馬吹捧。

她哼了哼,陰陽怪氣:「不像有的賠錢貨,年紀輕輕就跟男人睡一起,等結婚,怕是兩百塊彩禮都沒有呢。」

說著話鋒一轉,不懷好意道:「常純,你讀書好,見過兩萬塊錢沒?」

我停下來,淡然道:「好巧,我高考獎金也是兩萬塊。」

老闆娘笑容一僵:「兩兩兩萬?這麼多!」

她把女兒嫁給一個不到桌子高的侏儒,才拿了兩萬塊彩禮,怎麼我考個試,也能拿這麼多錢?

有人說出了她的心聲:「讀書真能賺錢啊?」

我微微一笑:「是啊,市裡獎了學校獎,這不,鄉里也要給我獎錢。」

「哦,對了。」

我停下來,掃了眼遠處被人圍著攀談的秦壽,「秦壽人帥個子高,用不著兩萬塊墊腳。」

當初老闆娘跟侏儒要彩禮,陰陽怪氣地說:兩萬塊,就當把個頭墊高了。

欣賞完老闆娘氣得鐵青的臉,我微微一笑,跟著鄉里幹部走了。

活動結束,鄉里開了大會堂,擺了五六十桌,請全鄉老少吃席。

我爸帶著弟弟過來,他吃得紅光滿面,兜里一把好煙,難得對我露出幾分笑臉:「當初要不是我把你送給秦壽,你哪能考上大學。現在你出息了,以後記得幫襯弟弟,說到底,你們才是血脈至親。」

這話惹人發笑,我也真的笑了出來:「我們在一個戶口本上嗎?開口就來攀扯,要點臉行嗎,大伯。」

我爸臉色鐵青,拿起拐杖就要打我。

我毫不畏懼:「你打一個試試。」

弟弟趕忙攔住:「爸,這麼多人看著呢。」

36

我爸掃了圈,悻悻放下拐杖,他窩囊了一輩子,如今靠我這個名牌大學生揚眉吐氣,自然不敢真的打我。

只能嘴硬道:「你是老子生的,你要是不聽話,老子就告到中央!」

這些年,鄉里修了盤山公路,不少人出去打工,也有人外出讀書。

但我爸,還是那副老樣子,愚蠢、自私、窩囊。

我懶得理他,轉身就要走,弟弟低低地喊了聲:「姐,這幾年你還好嗎?」

「你呢,牢飯好吃嗎?」

他小偷小摸慣了,前年竟偷到派出所,前幾天剛放出來。

常福臉色慘白:「姐,你還怪我嗎?」

談話間,奶奶抓著拐杖,顫顫巍巍走過來。

她老了很多,滿頭白髮,脊背彎得厲害,眼角爬滿了密密的皺紋。

「囡囡,你還怪奶奶不?」

我眨了眨酸疼的眼,沒說話。

她把自己褲腳拉上去:「奶奶錯了,你不在的這幾年,我都吃不好睡不好,你看我腳上都沒有肉……」

她確實,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小時候,她是家裡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每次我被弟弟欺負,她就抱著我,滿是憐惜地說:「奶奶罰他,怎麼能欺負我的乖乖。」

但從沒有一回,她真的罰過弟弟。

她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握拳的每一刻,手背都在保護手心。

只有秦壽,手心手背都是我,握拳打人也為了我。

那天的最後,我把鄉里獎勵的三千塊錢都給了她,算是償還她十來年的養育之恩。

離開之際,奶奶抱著一疊錢,泣不成聲:「囡囡,奶奶不是要錢啊,不是要錢,只是想來看看你……」

我知道,但是,我寧願給錢,也不想看到她。

37

秦壽不知道去哪了,我在大會堂找了一圈,終於在鄉政府門口看到他。

對面站著秦大夫,他也老了,跟秦壽說話都小心翼翼:「爸爸老了,只有你一個孩子,家裡的房子、錢還是留給你的。」

秦壽煩躁地點了支煙,冷冷道:「用不著。」

秦大夫嘆了口氣:「我今天看了,常純那孩子漂亮出息,你們趁早把婚訂了,免得上大學心就野了。」

我一直討厭秦大夫,但這一刻,我竟覺得他有點可愛。

秦壽狠狠抽了一口煙,扔掉煙蒂淡淡道:「真把老子當禽獸了?」

「那是我妹。」

我心頭一沉,聽著秦大夫氣急敗壞的聲音:「你是不是傻,給那丫頭花了那麼多錢,最後把人家當妹妹?」

氣狠了,他扶著牆劇烈咳嗽,秦壽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半晌,秦大夫老淚縱橫道:「你這麼多年不娶妻,是不是還忘不了她?秦壽,你趁早死心,她可是你後媽啊!」

「你還敢提她!」

秦壽氣狠了,一拳打在土牆上,黃色的土牆被砸出一個坑:「你知道她對我做過什麼嗎?高考當天對我下藥,害我錯過考試,你倒好,以為我們通姦,拿刀把我趕出家門……」

我的心臟倏地抽搐一下。

原來如此。

秦大夫咳嗽更厲害了,慌忙制止:「輕一點,不嫌丟人啊。」

「你們敢做,我為什麼不敢說?」

「那、那還不是你妹妹死了……」

「她把我妹放到水缸,自己去打麻將,妹妹掉進去淹死了,就說我害死的!」

秦壽抬頭,諷刺地笑著:「當初大隊里要培養一個赤腳大夫,我媽祖輩都是郎中,卻把唯一的機會讓給你,自己干農活掙工分,年紀輕輕累出一身病……」

「她死的時候,你怎麼答應她的?」

他雙眼猩紅,高大魁梧的身體止不住顫抖:「你說,這輩子絕不再娶,把我供到大學,結果呢?!」

秦壽緊握著拳頭,我怕他做傻事,趕忙衝上去攥住他的手:「哥,你別衝動。」

秦大夫背信棄義,死一萬次都不足惜,但不能賠上秦壽的前途。

38

我一手牽著秦壽的手,一手環著他的腰,帶著哭腔求他:「哥哥,我們回家。」

秦壽停滯片刻,聲音有些艱澀:「好,回家。」

剛走出門沒多久,又碰到了老熟人。

高玲把嘴唇咬得發白,含著眼淚道:「秦壽,我們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

高玲看向我,眼底滿是怨念憎恨:「常純,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我這麼恨他?明明我們是初中同學,可我卻恨不得毀掉他?」

我們繞過她就走,女人崩潰怒吼:「因為他爸給我下藥,把我迷奸了!就在我到他家玩的那天!」

我心跳驟停。

女人捂著臉痛哭:「我才十七歲啊,再過幾個月我就師範畢業,我本來可以當老師的,卻因為他,懷孕了,只能做個宿管大媽!」

「所以我恨那個孩子,恨秦壽,恨所有人!」

「胡說八道!」

秦大夫滿臉通紅跑過來,指著女人鼻子罵:「老子給你錢了,三千塊彩禮,養活了你一大家子,還不夠嗎?!」

兩人互相對罵,相互指責,恨不得把對方八輩子祖宗都問候一遍。

我輕輕握住秦壽的大掌:「哥哥,我們回家吧。」

就讓他們狗咬狗好了,除了秦壽,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39

晚上,我做了一桌子的菜,又買了兩瓶酒,給秦壽倒了一大杯。

秦壽滿臉戒備和狐疑。

「你要做什麼?」

我坐在他旁邊,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哥哥,我們下個月訂婚吧。」

秦壽埋頭吃著,心不在焉道:「你還小,再等等吧。」

我一把奪走他的筷子,抓著他的手按在胸口:「小嗎?」

秦壽呆了呆,一張俊臉瞬間爆紅:「常純!你你你……」

我偏了偏頭,笑得人畜無害:「你什麼你,回答我,小嗎?」

他觸電般彈開,椅子被他帶倒,砰一聲摔到地上。

我見過他溫柔,也見過他暴躁,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尷尬無措,像是陷入愛河的愣頭青。

許久後,他拉起椅子坐好,昏黃的燈光柔和了他的五官,就連那鋒利的眉眼,都繾綣起來。

「常純,我比你大六歲,估計一輩子就這樣了。可你不一樣,你考上名牌大學,風華正茂,我配不上你,更不能耽誤你。」

他目光深情,言辭懇切,很難想像,有一天會從桀驁不馴的秦壽嘴裡,聽到「我配不上你」這樣的話。

我心軟得一塌糊塗。

卻還是咬牙追問:「還有嗎?」

秦壽從房間裡抱出一束鮮花,不知不覺,他親手種的玫瑰已經枝繁葉茂,開出絢爛的花。

他把最美的幾支剪了,給我紮成一捧鮮艷欲滴的花束,就放在房本上面。

「這房子是哥哥給你的嫁妝,明天我就搬出去。」他頓了頓,沙啞著開口:「哥哥祝你前途坦蕩,一切順利。」

「沒了?」

他抬起頭,勾起唇勉強笑著:「出去了一定要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照顧好自己。」

「就這些,沒別的了嗎?」

他沉吟片刻,像小時候一樣揉了揉我腦袋:「受到欺負了跟我說……沒了。」

他拿起筷子要繼續吃,再次被我奪了去,我抬腳跨坐在他腿上,撫摸著他的斷眉,一字一頓認真道:「哥哥,我只是考上大學了,又不是位列仙班,再說……」

我湊過去,在他眉毛上落下一吻:「你都沒試過,怎麼知道不合適?」

40

秦壽睫毛顫抖,眼尾染上薄紅,掐著我的腰想要把我推出去,我卻緊緊勾著他脖子:「哥哥,你想好了,你今天要是把我趕走,我就去找陸遠。」

回來路上我一直想,秦壽為什麼對我態度大變,思來想去,竟得出了一個荒誕的結論。

他在我面前自卑。

什麼年齡差、學歷差,都不過是他搪塞我的藉口。

最關鍵的是,他認為自己比不上追求我的同學。

可他根本不知道,在我這裡,他無需跟任何人比較,他就是唯一,就是摯愛。

秦壽頓住,漆黑如墨的眸子緊緊盯著我,啞著嗓子問:「你說什麼?」

我碰了下他嘴唇:「哥哥,吃壽桃能長命百歲,你的名字也有壽字……」

我卡住了,絞盡腦汁回憶,前幾天在書店看的《霸道總裁的小嬌妻》,下一步該怎麼來著?

哦,親上去。

可秦壽根本沒給我展示的機會,按著我腦袋加深了這個吻,好不容易鬆開,一陣天旋地轉,他把我攔腰抱起來。

「操,這禽獸老子當定了!」

那一晚,我渾渾噩噩睡著前一秒,忍不住在心裡罵:真是禽獸啊……

第二天一早,我睜開眼,就見秦壽赤裸著上身,撐著腦袋看我。

我捲起被子翻了個身,瓮聲瓮氣道:「別勾引我。」

秦壽悶笑一聲,抓住我的手慢慢把玩,不知從哪變出個玫瑰花金戒指,戴到了我中指上。

「吃了早飯,帶你去個地方。」

41

原以為秦壽會帶我去浪漫的地方約會,不曾想,他拎著大包小包,帶我去了土地公廟。

擺好祭品,他舉著香虔誠三拜:「土地公公,求您保佑常純健康長壽,無病無憂。」

我學著他的樣子跪拜叩首:「求您保佑秦壽長命百歲。」

山間的晚風輕拂,貼在紅柱上的福字沙沙作響。

我突然想到最後一個夢。

夢裡,小姑娘的面龐逐漸清晰,我終於看清,那是 13 歲的自己。

我死後被埋到後山,只剩一座小小的土堆。

我沒辦法投胎,只能坐在小土堆上日復一日地等待,直到對面多了一座大土堆。

而我身邊也多了一個瘸腿的青年,他脾氣不好,每天罵這個罵那個。

我聽不下去,討好地把哇哈哈遞給他:「哥哥,請你喝哇哈哈。」

「你這是農藥,想讓我再死一次就直說。」

我等得太久,已經忘記很多事情,包括自己喝農藥死了。

後來,我們坐在一起,他陪我談天說地,說到後面,他都會嘆口氣:「你還這麼小,多可惜啊。」

「你不是更可惜,拿命救了一堆白眼狼,死的時候連床草蓆都沒有,天天跟我擠一塊!」

他拖拉機運樹,半路被幾個同村人攔住,他們去鎮上吃酒,請他帶一程。

秦壽拒絕再三,同村人不管不顧爬上車, 最後, 拖拉機在一個彎角處大幅度傾斜, 關鍵時刻,秦壽死死抓住把手, 卻被滾落的木頭砸到後背。

最後,全車人輕傷,秦壽被砸斷了脊樑, 癱瘓在床。

一開始被救的人還會來探望照顧,日子久了, 大夥也煩了。

秦壽餓得太久,撐著上半身爬到外面找吃的, 大雪壓斷了房梁,又一次砸中了他。

他的右腿被砸斷了, 血流不止。

天空突然飄起了雪,他在漫天雪花中呼喊求助,沒人聽見,或者說沒人願意聽見。

三天後才被發現, 被人拖到了後山, 埋在我對面。

42

「嘿,你這小鬼!老子陪你睡是看得起你!」

秦壽邊說邊把我抱到懷裡:「睡吧,哥哥陪你。」

我們呆在一起很久很久, 久到我的身體變得黯淡透明,看著秦壽身上淺淺的金光滿是不解:「我們為什麼不一樣?」

秦壽痞氣地笑著:「沒錯,哥哥我帥得反光。」

直到一天, 我的身體變得像泡泡一樣透明,意識也很不清醒。

秦壽小心翼翼地抱著我:「小鬼,你有什麼心愿?」

「如果重來一次,我不會喝農藥。我要考個大學, 嫁給喜歡的人, 生個孩子, 不論男孩女孩,我要給他毫無保留的愛……」

可惜, 時光不能倒流, 而自殺的人也不能投胎。

我用透明的手撫摸著他的斷眉:「哥哥,下輩子,你要好好活……」

秦壽救人而死,功德無量。

下輩子,會有圓滿幸福的一生。

秦壽緊緊抱著我, 徹底消散前, 他說:「不用下輩子, 我們從頭來過。」

他用功德,跟土地公公換了一個重生的機會。

這一次,那個叫常純的倒霉小鬼,會早早碰到叫秦壽的倒霉大鬼。

這一生, 這兩個倒霉鬼, 會像他們的名字那樣,長命百歲。

最後, 倒霉大鬼不再叫她小鬼,畢竟,她可是他精心養大的玫瑰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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