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二天,我還是努力讓自己爬起來舔完一根貓條,並在芥末三文魚味的包裝上批註:
【超難吃,懷疑你想害貓。】
下午周斯家突然在門口嗷嗷叫喚:「布布快開門,我被欺負了嗚嗚嗚嗚嗚。」
我竄出去,一開門就見到周斯家仰著頭,扯著嗓子乾嚎。
發現自己被騙了,我眯起眼睛,怒視:「你騙我?!」
「沒有!!」周斯家把我整隻貓捧到他臉前,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今天我被只臭鳥欺負了,它惡狠狠地超大力撓了我一下!」
細瞅我才看見他眼角幾毫米的劃痕,甚至都沒見血……
再晚來幾秒就要癒合了……
一陣無語,我想回去,可周斯家捧住我,360 度環繞看了一圈,真情實感地紅了眼:
「布布,你怎麼瘦成貓骨架,脖子上的毛毛還全禿了。」
26
我被周斯家裝進書包,強制帶去寵物醫院。
在等待候診時,周斯家把我拿出來透氣。
一出貓包,我就聞到熟悉的氣息。
從門縫裡,我看見謝安然拿著貓包,而許江懷裡抱著一隻小小、毛茸茸的布偶貓。
他的眼眸含著寵溺的笑,手溫柔地撫摸著小貓的頭。
醫生跟他們交代飼養幼貓的注意事項。
謝安然剛走出就診室,就見到了趴在周斯家腿上的我。
我下意識把頭埋進周斯家衣服里。
突然,周斯家伸手捂住我的耳朵。
隱隱約約,我聽見謝安然一聲驚呼,她扯了扯許江的衣袖:「許哥哥快看!那裡有隻又丑又禿頭的布偶貓。」
「我們家小寶可不能養成這樣。」
我下意識轉身。
許江垂眸淡淡地掃了我一眼,又盯著周斯家寒聲道:「確實不好看。」
「不知道它主人怎麼養得那麼糟糕的。」
27
許江的話一字一字砸過來,讓我渾身血液都凍僵了。
周斯家蹭地一下站起來,咬牙切齒:「我確實很想問它那便宜主人,怎麼養得那麼糟糕的。」
沒想到許江再次看見獸型的我,竟然是在這種情景。
他懷裡抱著別的布偶貓,而我如此醜陋狼狽。
以至於他都沒認出我……
我再也聽不下去了,跳下去踉蹌地走進就診室。
「等等!」許江突然啞聲叫住我。
我猛地回頭。
只見許江盯著我微瘸的右後腿,表情怔然。
周斯家把我抱起來,關上門,沖許江和謝安然冷聲道:「帶著你們的新貓滾吧。」
醫生翻看我的毛毛,皺著眉沖周斯家說:「這明顯是焦慮抑鬱了,最近是被其它貓欺負了嗎?」
「是。」周斯家一臉內疚,「最近被欺負了。」
「醫生,嚴重嗎?要吃什麼藥?需不需要手術住院?」他急切地問道。
醫生見主人這麼鄭重對待,表情緩和多了,「問題不大。只要情緒壓力解除,不要強迫性舔毛,不久毛禿區域就能長出來了。」
剛出醫院,周斯家就被攔住了。
許江表情怔忪:「你家貓右後腿是不是有點瘸?」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低聲下氣,「能讓我看看你懷裡的貓嗎?」
我側過頭,埋在周斯家身上沖他喵嗚了兩聲。
周斯家沖許江翻了個白眼:「不好意思,它說不想見你。」
許江整個人僵在原地。
周斯家沒管他,抱著我走掉了。
28
回到家,盯著鏡子裡醜八怪,我萎靡不振。
以前我的毛毛非常蓬鬆,現在東禿一塊,西禿一塊,好醜。
我再也不可愛了。
周斯家盤腿坐在地上,看著鏡子裡的我,非常認真地說:「布布,不愧是你,現在你變成禿貓,還能看得出是一隻漂亮的貓。」
「你在瞎說什麼?」看著鏡子裡的禿貓,我一點都不相信。
「我才沒瞎說!」周斯家斬釘截鐵,「其它貓像你瘦成這樣早就不能看了。」
「而你眼睛圓圓的,臉也圓圓的,一看就是骨架極好的大美貓。」周斯家摸了摸鼻子說道。
「真的嗎?」我的尾巴不自覺翹起來了一些,在鏡子裡來回擺了擺。
「而且你知道嗎。」周斯家站起來,把我捧到他眼前,「你還是我見過最聰明勇敢的小貓!」
周斯家捧著我激動地來回走,模仿《獅子王》里狒狒把辛巴舉高高的姿勢,把我舉到鏡子前面,激動地說:「初中半路成精的獸人,只有你考上了高中,這還不厲害嗎?」
他又中氣十足地說:「大多數貓都懶洋洋選擇躺平,而你卻選擇去讀書!成績還那麼好!」
「所以汪一直非常崇拜你。」周斯家臉蹭一下紅透了。
我的尾巴高高地翹了起來,「也沒有那麼聰明吧,我還知道一隻會玩切水果,很懂人情世故的狸花貓。」
「我應該頂多算第二名。」我謙虛地舔了舔爪子。
周斯家小心翼翼地說,「那你轉到我班裡教我讀書好不好?」
「汪不能再當混吃混喝的富 N 代了。」他突然變得垂頭喪氣,如果是獸型,尾巴估計都耷拉下來了。
「嗚嗚嗚我才知道我爸媽在外面有私生狗了,我爸說如果考不上大學就要把寵物食品工廠給弟弟繼承。」
我趕緊去舔舔豬豬的手:「你是家裡的嫡長狗,他們肯定最愛你。」
「那你願意再去上學嗎?」周斯家眼睛一亮,接著畫餅,「等我繼承家業,我就給你承包全城最大的魚塘,讓你每天吃上最新鮮的魚。」
我腦海里想像著擁有一整片魚塘的樣子,不自覺分泌口水。
這樣好像也不錯誒。
我還可以收養很多小貓陪我玩。
「好。」我一口答應了。
「不過有件事我要先辦完……」我跟周斯家分享自己思考許久的計劃。
29
周斯家走後,我心情好轉多了,久違地打開手機,才發現許江給我發了很多信息。
「怎麼這麼久沒來上學?」
「看見回復我。」
「你家住哪?有空我們聊聊好嗎?」
……
最新一條是不久前發的:「你今天是不是和周斯家去醫院了?」
為什麼這麼問,難道許江發現那隻貓是我了嗎?
我心裡異常平靜,有種厭倦的麻木感。
厭倦他搖擺不定,厭倦他對謝安然無條件的信任,厭倦他不分青紅皂白冤枉我。
不知什麼時候起,討厭他的情緒已經多過喜歡了。
貓討厭。
貓不要了。
像他一貫對我的那樣,我回復了一個句號,把手機關了。
突然我的窗戶被敲了幾下。
打開窗,是不久前我用貓條收買的烏鴉,它呱呱一頓叫。
「貓,我查到謝安然在哪害貓了,現在她正抓著一隻往那走。」
我趕緊給豬豬發了簡訊,跟著鴉哥往外沖。
那是一間被廢棄的工業樓,離學校很近。
只見謝安然捆好被迷暈的貓,然後用水管把貓滋醒。
她拿著工業剪刀,表情猙獰:「我最討厭你們這些蠱惑人心的妖精!」
我抖著手,暫停錄像,怒喝一聲:「住手!謝安然!」
看見我,謝安然整個人僵住了。
趁她正愣神,我衝上前,拿出準備好的刀片把貓解救下來,抱著貓跑了。
「站住!」聽到後面追逐的腳步聲,我忍著腳軟跑到門口,周斯家和司機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快走!」我跳上車,心臟終於落地。
周斯家氣得要命:「不是叫你等等我再一起行動嗎?!」
我一下下撫摸懷裡的貓,慢慢平復喘息聲:「我怕救不下它。」
「豬豬。」我驚魂未定,「那工廠死氣特別重,我至少聞到了 100 多隻貓的味道。」
30
謝安然的照片被我發在學校論壇。
周斯家請了營銷號幫忙運作,這件事一下子傳遍全網,我們學校和謝安然的名字一下子出名了。
甚至有住廢棄工廠附近的居民說,難怪時不時聽到有貓的慘叫。
還有網友扒出,這家廢棄工廠就在謝家名下,難怪謝安然這麼肆無忌憚。
我的手機一下子擠滿各種信息。
有謝家和班主任發來的,希望我主動出面說照片是我 P 的,他們願意給我很多錢,並送我去國外留學。
還有以前跟我玩得好的同學跟我道歉,說不該偏袒謝安然,冤枉我。
許江給我打了幾十個語音。
我一概沒理,翹著尾巴煎魚給小貓吃。
突然門鈴響了,我以為是豬豬,直接豎著耳朵和尾巴去開門了。
一開門,我興奮地撲到他身上:「豬豬,謝謝你!」
「大家終於知道我不是壞蛋了!!」
周斯家沒有跟往常一樣抱著我嗷嗷歡呼。
而且我發現抱住的人矮了一小截,還沉默得異常。
推開人,我才發現來人是許江……
31
「你……」我鬆開許江,倉皇后退好幾步。
「我想過這種可能,可……可實在太荒謬了。」許江眼眶通紅,神色頹敗,「你竟然真是布丁……」
我側過頭:「你可以去舉報我,這樣就沒人追查你的小青梅了。」
「我怎麼可能去舉報你,對不起我……」許江澀然道。
他突然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好幾巴掌。
許江嘴角滲著血,臉上的表情近乎近乎絕望,他無比悔恨地說:「布布,對不起。」
「我不知道你是我的貓,早知道……」他欲言又止,幾近哽咽。
「跟我回家好嗎?讓我好好補償你,這次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了。」許江拉住我的手,祈求道。
心火燒得我喉嚨乾巴巴的,我冷聲道:「許江,我不是你的貓了。」
「我早就有身份證了,我是我自己的。」我一字一句說道。
「我現在很討厭你,請你離我遠點」說完我就啪關上門,不想看見那張臉。
32
網上輿論不斷發酵,有愛貓人士自發組織到廢舊工廠收集證據,竟翻出了 200 多具貓的遺骨。
全網駭然,學校再也壓不住,最終開除了謝安然。
我申請轉到周斯家班裡。
那裡有很多動精,他們一開始就很相信我,因為覺得我能和豬豬玩得好,肯定不是壞蛋。
在我被冤枉的時候,很多動精同學還在校園論壇實名發帖子,為我說話。
我的位置上每天都會出現一份便當。
一看這菜色,我就知道是誰做的。
我拿回去給許江,「不要給我吃了,現在我不愛吃這些。」
許江表情一僵,喉嚨艱難滾動了下,他執拗地說,「也是,你現在應該口味偏人一點對不對?我回去重新做。」
「我現在不愛吃你做的東西,不用白費功夫了。」我淡淡說道。
正準備起身離開,許江扯住我,「布布,最近謝安然總是找我,但我都沒有再理她了。」
怕我不相信,他還把手機拿過來,讓我看消息記錄。
裡面謝安然總是在半夜發害怕,說總感覺有貓跟蹤她,想報復她。
跟許江哭訴說自己後悔了,讓許江去家裡陪她。
我掃了一眼,開口道,「哦。」
「關我什麼事?」說完沒管他發白的臉,轉身走向門口。
就算他心疼謝安然,跑去安慰她,我也一點都不在乎了。
我現在心裡只有大魚塘。
33
周末在家,我心情很好,邀請貓咪朋友吃全魚宴。
突然周斯家找上門來。
他跑得氣不接下氣,一開門就對我說:「布布,你知道嗎,謝安然出車禍了!」
「聽說她最近老神叨叨覺得有東西跟著她,回家時突然驚慌失措衝出馬路被撞倒了。」
「撞得很厲害,一條腿沒了……」周斯家撇了撇嘴,唏噓道,「沒想到報應來得那麼快。」
「是嘛。」我眨了眨眼睛,語氣淡淡地,「可能這就是報應吧。」
沙發上,狸花貓和被我救下的小黑同時低頭舔了舔爪子。
它們也喵嗚喵嗚附和了幾句。
咪錯,可能是報應吧。
34
為了大魚塘,我的目標變成全力輔佐周斯家考上大學。
晚自習,我沒忍住拍了周斯家幾下,「這不是初中學的知識點嗎!你竟然不會!」
周斯家心虛,小聲說:「汪是體育生。」
我嘆了口氣,「豬豬,你讓你媽請個厲害的家教吧,其實我成績也沒那麼好……」
「不行!」周斯家握住我的手,「不知道為什麼只有你打我,我才學得下去。」
這麼狗的嗎……貓驚呆了。
假期周斯家會來宿舍和我一起寫作業,我們還養成了一起曬太陽的習慣。
今天天氣很好。
我趴在周斯家身上,周斯家被司機牽著狗繩,慢悠悠地在公園散步。
經過 2 個多月,我脖子上的毛毛長出來了,又變成了毛絨絨的豬咪。
今天阿拉斯加身上有一股好好聞的薄荷香,我整隻貓埋進蓬鬆的毛毛里狂吸。
「豬豬,你今天好好聞,好美味噢。」我忍不住舔舔。
阿拉斯加興奮地搖了幾下尾巴,「嘿嘿,汪最近換了沐浴露。」
「你喜歡,下次汪再多泡……噢不對多洗點。」
今天我們都捕獵到滿意的戰利品,周斯家嘴裡叼著一枝完美樹棍,我叼著一朵完美小花。
我們高高翹起的尾巴,走到宿舍樓下時都耷拉下來。
許江竟然守在樓下。
他拎著一個水產箱,看見我們後蹲下來,「布布,我今天出海捕了好多鮮魚。」
「做給你吃好不好?」他溫聲說完,想伸手摸我。
我拍了他一爪子,轉身背對他。
貓不想見你。
許江動作停滯了,目光晦澀痛苦。
這時一直沉默的阿拉斯加也轉過身,突然噗嗤一聲,衝著許江放了個巨響的臭屁。
然後歡快地搖著尾巴,馱著我跑進樓里。
許江氣度盡失,黑著臉彎著腰乾嘔。
電梯里,我捂著肚子,咻咻直笑。
「豬豬,你也太沒素質了!」
阿拉斯加搖頭晃腦,「反正他又不知道汪是周斯家。」
我哭笑不得地拍了它一爪子,「笨蛋,你忘記你的頭像就是阿拉斯加嗎!」
阿拉斯加整隻汪都僵住了, 嘴裡叼著的木棍也掉到地上。
35
期末考試,周斯家的成績一下進步了幾十名,他爸媽高興地約我去吃飯慶祝。
餐桌上只有周斯家和他爸媽。
我低聲問:「私生子呢?」
怕豬豬傻愣愣被欺負,我本來想威懾下這隻心機狗。
周斯家瞥了眼院子, 撓了撓耳朵, 「他出去玩了, 還沒回家。」
周爸爸喝完湯, 剩下一根大骨棒沒嗦,突然揚聲高喊:「大黑!」
別墅里竄進一隻尾巴搖成螺旋槳的中華田園犬。
見我表情怔愣,周媽媽解釋道:「這是我們家最近收養的黑犬, 周斯家二弟。」
「比他聽話多了,還會幫我看家護院呢。」
說好的九子奪嫡, 爭奪皇位呢?
我的眼刀瞥向周斯家,他把狗頭埋進碗里, 不敢看我。
吃完飯, 我剛走進周斯家住的樓層,就聞到了濃郁的貓薄荷味。
順著氣息,我一進浴室,就被鈔能力震驚了。
浴室里竟然堆積著一整牆貓薄荷!
我說這狗最近怎麼那麼香,讓我總忍不住舔舔。
爪子痒痒,我怒吼:「周斯家!你這個心機狗!」
騙我要搶皇位,忽悠我給他補課,還心機地用貓薄荷泡澡。
我瞪他:「你到底想幹嘛?騙貓很好玩嗎?」
周斯家耷眉喪眼,耳根通紅:「沒騙貓, 是喜歡貓。」
啊。我爪子突然沒力氣,軟軟地耷拉下來。
周斯家接住我的爪子, 討好地低頭舔舔, 「汪喜歡你, 喜歡很久了。」
「可……」我突然有點結巴,「可我是貓, 你是狗, 我們生殖隔離啊。」
周斯家撇嘴,「誰說的!我們都是動精啊, 就像你跟許江一樣, 我們也能在一起!」
噢。
是噢。
我腦海里閃過周斯家跟我打鬧的樣子, 像頭小獅子護在我身前的樣子, 著急帶我去醫院的樣子,鼓勵我振作的樣子……
他真的很喜歡我誒。
我感覺臉頰熱熱的, 心也暖呼呼的。
貓和狗, 好像也不是不行。
36
2 年後。
高考出分後, 周斯家萬年不變的阿拉斯加帶墨鏡頭像終於換了。
換成一隻布偶貓和阿拉斯加的合照。
阿拉斯加犬翹著尾巴,而布偶貓趴在阿拉斯加頭上, 表情安逸又神氣。
當晚,周斯家頂著新頭像,在年級群瘋狂蹦躂。
他一連發了好幾個大紅包。
【紅包 1:今天天氣真好,你怎麼知道我脫單了哈哈哈哈哈】
【紅包 2:贈單身狗們。】
【紅包 3:祝大家前程似錦, 我和對象天長地久~~】
【紅包 4:沒什麼, 就是爪子癢想發錢了】
……
【恭喜恭喜,朋友圈常發糖啊!】
【你們果然有一腿!】
【周狗, 別嘚瑟了!小心明天臉上帶著貓爪印打球。】
【學渣變學霸,愛情的力量啊!】
……
那天年級群里熱熱鬧鬧,只有一個人沒有領紅包。
他把手機砸了。
----------(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