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他們這個位置上的男人有哪個不偷腥的,但是今天這麼重要的場所都缺席,有點過火了吧。」
人前,我擺手說他只是太忙,和林歡歡無關。
私底下卻同他歇斯底里地大吵了一架。
林琛極其平靜地盯著我,他點了根煙。
「那天她在高速上被車撞了,我是去幫你擺平的。薛柳,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
煙灰忽明忽暗,林琛冷靜的眼眸中映襯出我的失態。
我慌忙道歉,可林琛卻說想要靜一靜。
我們冷戰的這段時間,林歡歡官宣了一個又一個的代言。
國民綜藝的常駐也就這麼砸給了她。
林歡歡十八歲成人禮,公司更是大手一揮包下整座海島給她放煙花。
這麼捧她,就好像是林琛故意做給我看的。
林歡歡很快成名,頂著小薛柳的名頭在圈內混得風生水起。
這期間,我什麼活動都沒有。
但我沒去找林琛,我不想低頭。
我也自信憑藉我和林琛的情誼,他只是賭氣而已,不會真的越矩。
畢竟我倆性格都要強,之前吵架冷戰的次數也不少。
我以為一切都會和以前一樣。
我們就這樣冷靜到了頒獎禮。
冷靜到了我拿著獎盃時,親眼目睹他和新人小花出入酒店,甚至還在街邊熱吻的視頻。
眼前有數十台設備循環播放,我手裡的話筒撲通落地。
這原本應該是我人生中的高光時刻,我卻在全球直播的鏡頭下哭花了妝容,落荒而逃。
4
我給林琛打電話,接聽的人卻是林歡歡。
林歡歡夾著厚重的鼻音,用嬌俏的聲音回答。
「薛姐姐,林總他睡了,你別生氣啊。薛姐姐,其實林總早就覺得你老了……」
我哆嗦著手掛斷電話,不想再聽林歡歡對我的羞辱。
經紀人陳姐跑過來幫我攔住所有攝像頭,護送我上車。
陳姐跟了我十年,這十年我是怎麼拚命的,她都看在眼裡。
她將我抱在懷裡,和我一樣哭得狼狽。
「林琛真不是個東西。」
「兩個賤貨。」
陳姐沒有怪我在媒體面前出醜。
「姐幫你,我們回去解決這件事。沒事啊,別怕。」
我半躺在保姆車上,感受自己的心臟一陣一陣的收縮、抽搐。
不間斷的耳鳴幾乎要讓我的頭整個炸開,眼前滿是林琛深吻別的女人的畫面。
「陳姐,定最近一班飛機。」
林琛在機場等我,vip 通道出口,他穿著黑色大衣頹然地站在出口。
他甚至連鬍子都沒刮,看見我,他下意識朝我伸出手。
「薛柳。」
話音未落,我已經一巴掌扇了過去。
燈火通明的虹橋機場,暖氣分明開得很足,可我的身體卻控制不住的發抖。
我甚至還穿著領獎時的禮服,形容憔悴,頭髮盡數散落。
林琛抽動嘴角,顯然在壓抑怒火。「有什麼氣回去再撒。」
媒體知道我的航班信息,雖然我看不見,但此刻一定有許多長槍短炮對準著我們。
一線女星和商業大鱷的愛恨情仇,比任何電影都好看。
林琛握緊我的手,「這麼鬧會影響股價,你先冷靜一點。」
「你先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願意讓林琛碰我,他讓我覺得噁心。
「薛柳,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只是一時喝多了發生意外而已。感情上的事關起門來再討論,非要在大庭廣眾下鬧這麼難堪嗎?你怎麼還是這麼孩子氣,永遠學不會理智。」
林琛一番話說得克制又優雅。
他不想讓媒體拍到他任何失態的嘴臉,就連指責我的時候,眉眼都帶著寵溺。
這一刻我才明白,林琛比我更像一個好演員。
我推開他的手。
「我如果理智,當初有大把的機會拋棄你。」
林琛不是天生就有錢。
他是踩著時代風口起來的新貴。
當初影視圈正往流量時代轉型。
我演完那部所謂的下海片後有了點名聲,拿到電視劇圈的入場券。
那三年,我拍了十三部電視劇。
透支身體和時間,用我的片酬給林琛開公司。
公司旗下只有我一個藝人,後來公司要上市,林琛決定和資本簽對賭協議。
為了達到協議里的金額,我幾乎日夜不休接活動。
兩年後對賭成功,林琛的公司成功敲鐘上市。
我轉型電影,林琛追著我投資,每一部都大爆出圈。
公司市值一路飄升,被著名科技公司看中。
林琛很有商業頭腦,用股份換了好幾個科技子公司,成功轉型為天使投資人。
十年時間,他的身家翻了幾萬倍。
而我和他也被稱為演藝圈的金童玉女,沒有我,就沒有林琛的成功。
這十年內,作為一線大花,我有很多次自己做老闆的機會,也有很多青雲直上的機會。
如果我是一個理智冷靜,不理想主義的人,我又怎麼可能日夜顛倒累到吐血,陪著林琛一步一步的走。
「我想走捷徑多得是,跟著你才是回報率最低最不理智的事。我心甘情願跟了你十年,林琛,你混蛋!」
林琛聽到我這麼說,眼神陡然變冷。
他居然勾起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薛柳,你不是早就走過捷徑了嗎?」
原來那部片子,在他心裡從來沒有過去。
「你早就給我戴過綠帽子了,忘記了嗎?」
我應該要再打他,可他這句話卻如同晴天霹靂,劈得我精神恍惚,失去了所有力氣。
「林琛你怎麼可以這樣,當初那部片子是最後的機會,我們都心知肚明。小柳為了這部戲犧牲這麼大,都是為了留住你的公司,你怎麼能說這麼混蛋的話?」
就連陳姐都忍不住呵斥。
「我們兩個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我還沒罵你,要不是你牽線,她也不會演那種戲。究竟是為了留住我的公司還是為了上位,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林琛冷言,一字一句滿是輕挑的鄙夷。
陳姐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擼起袖子就要上去打人,被我攔下。
「算了。」
沒這個必要了。
我分明記得當初我痛苦地和別人演完大尺度激情戲後,每次都會抱著林琛痛哭。
林琛從沒有埋怨過我,反而是抱著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
「我不會嫌棄你,你這是為了藝術獻身,為了我們的將來。」
「對不起,寶寶,是我無能,都怪我。」
兩個人蜷縮在狹窄的出租屋裡對著流淚。
那時候,我真以為林琛愛我愛到了骨子裡。
否則他這麼一個有精神潔癖的人,又怎麼還會在我剛和別的男人親密接觸後如此熱烈地吻我。
甚至電影上映後,他身邊所有人都嘲笑他是綠帽俠,他都沒放開我的手。
二十歲的我沒想到,三十歲時,面對自己出軌的新聞,林琛會恬不知恥地說。
「你不是早就給我戴過綠帽子嗎?我們扯平了,你早髒了我都不嫌棄。」
可笑嗎。
5
回家後,面對微博上傳得沸沸揚揚的熱搜,我編輯了一段文字。
很簡單,但足夠說明情況。
【林琛先生出軌為事實,我已決定離婚。】
這條微博被瘋狂轉載,評論區更是貼了不少我和林琛在機場的對峙視頻。
網友的是非評論,我也沒有心力再去關注。
心已經死了,其餘的對我而言都不重要。·
我躺在窗台上,望著底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居然萌生出了什麼都不想要的衝動。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依靠什麼活著。
十三年前,林琛帶著我離家出走。
我想當明星,卻被偏心的爸媽收走我的電影學院錄取通知書。
他們讓我嫁人,要用我的彩禮給弟弟娶老婆。
我被關在陽台上,林琛站在底下沖我伸出雙手,說一定會接住我。
我跳了,代價是林琛斷了一隻手。
他來不及醫治,忍痛帶著我逃上火車。
到北京後,我激動地去抱他,聽他不住的喊疼才發現,他骨折了。
我們身上沒有多少錢,林琛堅決不去大醫院看病,說這些錢是留給我當學費的。
我們找小診所,靠兩根撿來的樹枝和兩塊錢的紗布治好了他的骨折。
我一邊撿一邊哭,林琛卻誇我,「大明星就是不一樣,樹枝都撿得比別人直。」
林琛的手到現在還是彎的,骨頭沒長好。
我上大學時,林琛倒賣戲票。
我去劇院跑龍套的時候可以低價拿到一些前排票,林琛當黃牛當的很好,用他那隻不大正常的手卷著戲票,有模有樣。
賺了點錢,林琛就開公司了。
那時候淘寶很風靡,他倒賣小物件,賺得錢不少。
我也跟著他過了一段時間車接車送的好日子。
那時候同學都羨慕我,跟了個有錢的小老闆,往後說不定不用進圈跑龍套。
林琛也說讓我等他,有錢了就給我砸錢投資,讓我一出道就演女主,做大明星。
我抱著他的脖子親他,美滋滋地等他給我做桂花糕。
桂花糕很甜,林琛身上也很香,北京的秋天總是暖暖的。
但那年下大雪,貨都被雪埋了。
林琛公司資金鍊斷裂,他的銀行貸款也卡死了。
馬上要還錢,他掏不出來。
其實沒有多少錢,五十萬,卻差點逼死他。
那一年我大三,剛跟陳姐認識。
陳姐介紹我拍了幾個小廣告,一兩萬的報酬。
我把所有錢都轉給林琛,可他臉上還是一點笑模樣都沒有。
我問陳姐有沒有更好的工作,「只要錢多就行,別的無所謂。」
陳姐臉色為難,其實她並不想介紹給我。
「尺度太大了,片酬倒是很高,稅後正好有五十幾萬。」
小眾導演的文藝片。
導演是大院子弟,愛拍一些晦澀難懂的題材,裡面當然也有關於男女歡愛的藝術。
「這片子其實題材很好,導演履歷也不錯。錢多,也有出圈的可能,就是尺度太大了。」
陳姐輕聲勸慰。
「你還年輕,性格也不像是能豁得出去博出位的姑娘。」
她拍拍我的後背。
「算了吧。」
我堅持要看劇本。
回到出租屋,林琛在抽煙。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抽煙,他知道我不喜歡煙味,匆忙掐滅,對我露出笑容。
「回來了。」
林琛起身給我熱飯。
「我在外面吃過了,今天要看劇本。」
林琛點頭,就推門出去了。
屋子很小,我看劇本的習慣是要求絕對安靜,所以他關上了門。
北京的秋天,晚上已經很冷了。
林琛站在陽台上,他的背影特別瘦削,變成了一盞壞掉的路燈。
手上的煙點像是忽明忽滅的燈光,林琛探出半個身子,嚇得我趕緊丟開劇本衝出去。
「林琛,你別死。」
林琛寵溺地笑著,伸手把我攬進懷裡。
「傻丫頭,我死什麼死。只是聞到了桂花香,想看看是哪顆樹。」
林琛的聲音很溫柔,他摸了摸我的頭髮。
我喜歡聞桂花,林琛每年都會給我折一隻桂花放在床頭。
今年還沒有,因為他太忙了,忙著賺錢。
我抬眸看著他的黑眼圈,心疼地親了親他的眼角。
「我想接一個電影,我想出名。尺度很大,但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好不好?」
6
林琛的電話打了過來,聲音急促又刺耳。
「薛柳你什麼意思?離婚這種事也可以隨便說嗎?」
「你有沒有想過會對公司造成多大的傷害,這些損失你來承擔嗎?」
「薛柳,我現在就來找你,我帶了公關團隊,希望你已經冷靜下來了。」
林琛見我遲遲不回應,很不耐煩地讓我說話。
「阿琛,為什麼上海沒有桂花香。」
林琛沉默兩秒,「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說什麼桂花不桂花的事。」
原來以前的事他都忘記了。
十年足夠讓人改變很多,娛樂圈的金錢和浮華也比別的更會腐蝕人心。
「不用找公關,就我們兩個單聊。」
林琛怒氣沖沖地敲門,我沒反應,他乾脆解鎖摔門進來。
他一邊脫大衣,一邊怒聲罵我。
我平靜地看著他,「你和林歡歡睡了?」
林琛動作停下,他這個時候才開始有了悔意。
「睡了幾次?什麼時候開始睡的。」
林琛背對著我坐下,他身上穿著量裁得體的定製西服,沒有一絲不合理的褶皺。
「你放心,她影響不了你的地位。我跟她也只是玩一玩而已,你永遠是我老婆。」
這是有錢人對正房最有力的承諾。
我們身邊有很多對都是這樣的。
可我見過林琛全身心愛我的樣子,又怎麼還能容忍他現在的疏離。
「回答我,什麼時候睡的,睡了幾次。」
林琛握拳,「就一次,我喝多了。視頻也能看出來,她長得實在太像年輕的你了。」
他的話像針一樣在我心裡刺。
「林琛,我記得你說過這輩子只愛我一個人。」
在逃出來的那趟綠皮火車上,少年人的真心比金子還要閃。
「我們之間沒必要再說這些小時候的話了,過去了這麼久,早就物是人非。」
林琛沉沉嘆了口氣。
「當初你想要出名非要演那部電影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我嗎?」
林琛明明知道我為什麼要出演,他明明心疼地在我面前哭了好幾次。
甚至跪在地上扇自己耳光,求我不要為了幫他去演這種戲。
但歲月荏苒,他現在居然可以為了粉飾自己的污點,顛倒黑白到這種地步。
「這些年你當演員,跟多少男人親密接觸過,我什麼時候說過一個不字?」
林琛的臉在燈光下忽明忽暗,他語氣疲憊,像是已經忍了我很久。
我記憶里那個捧著我的臉,笑嘻嘻誇我是天生好演員的少年,已經沒辦法和眼前這個男人重疊了。
「林琛,可我以後做演員有吻戲怎麼辦啊。」
「小薛柳,你也把我看得太庸俗了吧。你那個是藝術,是工作,我怎麼會當真呢!再說了,我只要你心裡愛我就夠了。」
林琛璀璨地如同鑽石一般的眼睛,現在蒙上了一層灰,讓我看不透他的情緒。
「離婚吧。」
林琛聽到這三個字,握緊了拳頭。
他控制不住地冷笑,「薛柳,你真的要和我離婚嗎?」
他開始和我算帳,說人情世故,說圈內有多少人不敢得罪他。
他喋喋不休,我只覺得好吵。
「離婚,我什麼都不要,只想離婚。林琛你好髒,我不想要你了。」
林琛停下動作,他幽深的眼眸死死盯著我,沉默片刻放下一句狠話。
「你太理想主義了,薛柳,你走得太順,到現在還在和我說什麼真愛?矯情。跟我離婚,我會讓你在圈裡混不下去。」
他做到了,整整一年,我接不到任何工作。
從一線女星跌落成路人甲,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