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人一邊都是衣服洗了,一沒疊,二沒碼,衣架子都濕了。」
「你左右搖一下頭會被自己的豬耳朵扇到臉嗎?」
一個個金句頻出。
看得我嘎嘎樂。
一個不小心就發了張自己的照片。
配文:【真的沒人支持我嗎?】
網友 1:「你雖然眼睛大,但是臉沒有我大。」
網友 2:「你!剛哄好自己是耐看型!」
網友 3:「我要是長這樣,早上醒來摳個眼屎就出門了。」
網友 4:「姐姐你想折磨我不?」
……
接著,沒多久那條點評就「自動刪除」了。
我滿意地點點頭,繼續瀏覽評論區。
看著看著就發現,還是有不少人開導我不要在渣男身上再浪費時間,也不要對愛情失望。
對愛情失望?
我抬頭看了眼坐在我對面的人,懵了。
「怎麼了?」
正在給我切牛排的任禮然動作一頓。
「介不介意我拍一張照片?」我問,「只拍你的手,就保持現在的樣子。」
任禮然乾脆地點頭:
「當然。」
於是幾分鐘後。
我更新了帖子。
圖片里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西式刀叉,優雅迷人。
文案:【男人就像地鐵,錯過了一趟,下一趟五分鐘後到。】
發完,我把手機遞給任禮然看。
他看完,唇角一勾。
將自己的手機也遞了過來——
他的朋友圈背景,換成了我剛才拍的那張照片。
7
李仲調回總部第一天上班。
他剛在新工位坐下,我就熱情地湊過去:「早啊,李組長!」
他表情像生吞了只蒼蠅,彆扭地「嗯」了一聲。
然後我們同時低頭,看見了彼此腳上那雙一模一樣的情侶鞋。
踏馬的。
還是去年我送他的生日禮物。
我心頭火起,轉身就從筆筒里抽出剪刀,蹲下去「咔嚓」剪斷了他一根鞋帶。
他嚇得猛地縮腳。
我立刻舉起剪刀,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驚訝表情。
「啊!對不起對不起!」
「我想剪我自己鞋帶上這個線頭的,咱倆鞋又一樣,剪錯了!」
「我賠你新鞋帶吧?不過今天你可能得忍一下了。」
「要不,我先給你點個外賣拖鞋救救急?」
李仲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不用。」
「求你,別碰我。」
晚上,部門為了歡迎李仲,聚餐吃烤肉。
我直接一屁股坐到他旁邊,不斷給他拿串:
「李組長,這個好吃,你嘗嘗。」
他忍無可忍,在桌下用只有我倆能聽到的聲音警告:「周時雲,我們已經分手了。」
「你一個女孩子,這樣真的很難看。」
我立刻垂下眼睫,作傷心狀:「對不起,是我忘記了。」
轉頭就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端起酒杯就要跟他乾杯。
「我要敬我們李組長一杯!」
結果杯子剛舉起來,手腕就被李仲捉住了。
「你又不能喝酒,別發瘋。」
他語氣輕輕的,聽不出什麼情緒,仿佛只是隨口一勸。
手上的力氣卻用得不小,抓得我有點疼。
呵。
要的就是你攔我。
我一邊喊著「別管我」,一邊故意就著他的手拉扯了兩下,手腕一翻。
「嘩啦——」
整杯酒一滴不剩,全精確地灑在了他的褲襠上。
深色布料瞬間濕透一片。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在李仲皺眉前,我搶先高聲道歉。
他看著我,額角青筋跳了跳。
最終什麼也沒說。
只是抽出紙巾擦拭,然後重重地、止不住地嘆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8
從烤肉店轉場去 KTV 的路上,李仲刻意落在了最後。
包房門一開,他又迅速鑽到了離點歌台最遠的角落,擠到了兩個不明就裡的男同事中間坐下。
徹底杜絕了我坐過去的可能。
看著他這套行雲流水的動作,我心裡冷笑一聲。
徑直走到他正對面的那個沙發區域,坐下。
這個位置,中間雖然隔著茶几,卻剛好能讓我一抬眼,就毫無阻礙地看到李仲。
盯著他。
整個 KTV 環節,李仲都低著頭玩手機。
但每當房間裡響起鬨笑或歌聲間歇的安靜時刻,他都會極其快速地抬一下眼,又立刻垂下。
他在確認我是否還在看他。
而我始終會在他看過來時,迅速露出微笑。
真心地微笑。
笑他像個自戀的猥瑣男。
後來,大家玩起那個爛大街卻永不過時的團建遊戲:
真心話大冒險。
輪到我時。
真心話問題是:「最近一次說謊是什麼時候?」
我欲言又止了半天。
最後露出一個無奈又委屈的表情:
「哎,就是……上周跟我媽說謊了。」
「她問我為什麼和前男友分手,我怕她擔心,沒敢說他為了另一個女生,在我們戀愛三周年紀念日那天跟我提分手。」
我頓了頓,恰到好處地帶上一點哽咽的尾音。
「這……不算說謊吧?我只是……不想說太多。」
瞬間,不知情的同事們炸了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在紀念日提分手?還是為了新歡?這什麼品種的渣男啊?」
「時雲你也太傻了,這還替他瞞著?要是我早曝光他了!」
而知情的人則沉默著。
投向李仲的目光里卻充滿了無聲的審判和鄙夷。
李仲低著頭,用力揉著眉心。
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沉重黏稠的陰影里。
……
這天晚上我到家時,收到了李仲的消息。
「對不起。」
我挑眉,立刻打字:
「下個月我生日,你能不能陪我吃頓飯?」
但消息沒發出去。
螢幕上彈出提示。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李仲拉黑了我。
我看著那個紅色感嘆號,輕笑一聲,將手機慢條斯理地放在桌上。
他還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
真天真。
9
李仲拉黑我的第三天,項目任命書下來了。
公司新項目「星辰計劃」,由他擔任策劃組長。
我是副組長。
通知下來後,我端著咖啡腳步輕快,從茶水間溜達到他的工位旁:
「李組長,甲方對接人的微信你剛剛加了吧?我還沒有。」
「要不你推我一下?」
見他不動。
我故作恍然,輕輕「啊」了一聲:
「你還得先去黑名單里把我找出來是吧?」
「那就辛苦你咯,嘿嘿!」
李仲盯著螢幕,一個眼神都沒給我。
但後頸瞬間繃緊的線條透露了他的心情。
「嗯。」
……
新項目並不好做。
甲方的要求幾乎是每兩天一調整。
我感覺自己是被綁在石磨上的驢,一直在原地繞圈圈。
煩躁的時候只好去折磨李仲。
「好累啊,腦子轉不動了。」
「感覺身體被掏空。」
「需要一點糖分拯救我瀕死的腦細胞。」
「組長,救救我……」
「我想吃中山路那家甜品店的芒果千層,現在就要啊啊啊啊啊!」
「我就要,我就要。」
李仲似乎因為工作對我格外體諒。
沒罵我,直接轉帳 200 元。
「下班自己去,我在工作,別煩。」
我真的哭死。
他還不忘備註「自願贈與」。
我秒收款:「謝謝組長!/愛心/」
「其實剛剛我已經點好了,謝謝你給我報銷~」
他:「……」
和客戶打完長達四十分鐘的電話回到工位後,我戳戳他的肩膀。
「方案第三頁數據分析邏輯有問題。」
他皺眉:「哪裡有問題?」
我面無表情:「感覺。」
他叫全名就是生氣了:「周時雲。」
我:「你自己多看幾遍。」
他果然被點著了:「你別發瘋!」
直到這時,我才慢悠悠地抱起手臂,迎上他慍怒的視線:
「以上都是甲方剛在電話里說的,四十分鐘車軲轆話就這意思。」
「李組長,」我笑,「現在,你覺得是誰在發瘋?」
李仲沉默了幾秒。
最終乾巴巴道:「知道了。」
「他再打電話來,給我接。」
10
項目陷入僵局的第五天,我通宵改出了一版全新方案。
第二天晨會時,電腦那端的客戶終於回復了兩個字:
「很好。」
團隊爆發出小小的歡呼,幾個年輕同事看我的眼神帶著崇拜。
李仲坐在主位,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也沒見誇我一句。
這天晚上。
是策劃交付前最後一次加班,團隊氣氛既疲憊又亢奮。
我起身,拍了拍手。
「辛苦了,我請大家吃宵夜。」
同事們紛紛歡呼:「好!」
「我想吃炸雞!」
「我想吃漢堡!」
討論一番後,大家都同意吃漢堡,都給我報了想吃的。
只有李仲沒參與。
我低頭下單,也沒有詢問他的意見。
半小時後,外賣到了。
大家一擁而上分著漢堡。
外賣到時,大家一擁而上分著漢堡。
喧鬧中,我拿起那個單獨包裝的袋子,走到李仲身旁。
「你的。」
他抬頭,看到是三明治。
眼神頓了一下。
李仲不吃漢堡。
他高中時,父母去沿海工作。
獨自生活的他,曾經連續吃了一周漢堡,吃到後來聞到味道就想吐,再也不碰。
這件事,當時我聽了很心疼。
也記得很清楚。
李仲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接過三明治。
視線落在桌面,沉默了幾秒,才低聲說:
「……謝謝。」
「不客氣,大家都有的吃,怎麼會落下你呢。」
我笑。
頓了頓,又像是不經意般地提起:「這周五我生日。」
「看在我為項目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陪我吃頓飯吧。」
李仲:「嗯?」
「真的就是吃一頓飯,」我看著他帶著些訝異和恍惚的臉,抬手做發誓的手勢,「我保證。」
「畢竟在一起那麼久,我們好好告個別吧。」
大家都在吃著東西,辦公室里一片寂靜。
李仲看著我,那雙曾經充滿不耐的眼睛裡。
掙扎、猶豫,還有一絲……或許是愧疚的情緒翻湧著。
我這麼說,他似乎拒絕不了。
無論是出於組長的身份,還是出於一個前任那點微妙的、剛剛被勾起的舊情。
「好。」
他說。
「那就這麼說定了!」
我笑容明媚。
11
周五晚上,我比約定時間早了十分鐘到餐廳。
李仲也已經到了。
我落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用猶猶豫豫的語氣開口:
「和你說件事……」
「我忘了之前約了人今天一起吃飯。」
他倒茶的手一頓。
「然後呢?」
「要不……我叫他一起?」我眨眨眼,「多出來的飯錢我付。」
李仲放下茶壺,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
最終只道:「不用,你叫你朋友來就是。」
我雙手合十:「謝謝!」
……
我們點完菜,任禮然才「恰好」趕到。
他自然地在我身邊坐下。
「我來晚了。」
「李組長你好,我是時雲的男朋友。」
我看向臉色瞬間凝固的李仲,親昵地挽住任禮然的手臂:
「他叫任禮然。」
「哐當——」
李仲猛地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臉色鐵青,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我當然追了出去。
「李仲!」
我在餐廳門口拉住他的手臂。
「吃你的飯,來幹嘛!」
他回頭瞪我,眼睛裡全是紅血絲。
我一臉「困惑」:
「你幹嘛走了呀?」
「是不願意和我握手言和嗎?不願意和我繼續做朋友嗎?」
「朋友?」李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氣得聲音都在抖,「周時雲,你踏馬帶個新男朋友來跟老子吃飯,叫握手言和?我真是會被你折磨死!」
「我怎麼折磨你了?」我繼續裝傻,「李仲。」
「項目我幫你做成了,罵我我也受了,現在只是想跟你吃頓和解飯,你發什麼脾氣?」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冷靜,但失敗告終:
「你明知道我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我說,「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我和解,你就那麼討厭我嗎?」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他。
「是!我後悔了行不行!」
「去尼瑪的朋友,你有多遠滾多遠!」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轉身欲走。
我卻再次叫住他:「李仲!」
「還有什麼事?!」他徹底不耐煩了。
我鬆開手,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