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陰影籠罩的地方,他眸底滿是陰沉占有欲。
深夜。
我夢到蘇明鷺窒息身亡,一下子驚醒。
卻發現徐廉不在床邊,隱隱約約舒緩音樂傳來。
從樓梯邊看下去。
昏暗客廳中。
徐廉開著碟片,舞步愉快輕盈。
他抬起杯子。
仰頭喝酒時,嘴角噙著愜意的笑,似乎很快意。
我以前從沒見他開心成這樣。
胸口湧上一股憤怒。
他在敲鑼打鼓地喜悅什麼?!
「叮叮……」
臥室內手機鈴響打破我思緒。
我跑過去接聽,卻聽醫生說:「是蘇明鷺家屬嗎?患者病危!」
腦袋嗡一下,來不及思考就衝出去。
到醫院簽下名字後,我看著關上的手術室門,渾身都在顫抖。
徐廉趕到後問:「怎麼會忽然病危?」
「醫生說蘇明鷺被拔管,誰能在保鏢眼皮底下做這種事?」
我審視的目光看向他。
「徐廉,今晚你在慶祝什麼呢?」
他神情一僵。
「本季度財報比上季度翻了一倍,我難道不該開心?」
「小梨,你竟然為了個十年沒見的人懷疑我殺人……」
我看著他一副自嘲摸樣,總覺得哪裡怪異。
趁上洗手間的功夫,托安珍珠幫我查蘇明鷺出事跟徐廉有無關係。
她祖上黑白通吃,國內外線路都有,比我查要快。
9
沒幾天。
安珍珠通來電話。
「你之前問我的事有結果了,徐廉和蘇明鷺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跑過來的保鏢打斷。
「姜總,蘇明鷺醒了。」
我來不及聽完安珍珠的話,跟她道了歉,直奔病房。
推開門。
病床上的男人看過來,眉眼溫柔,襯得窗外的桃花都失了顏色。
「哥哥!」
我幾乎是緊緊抱住他,喜極而泣:「太好了,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身體臥床太久而虛弱,輕輕咳嗽著。
還是笑著說:「怎麼會呢?」
我問他車禍的事,他都不記得,醫生說是創傷導致失憶。
我想,只要他能活著就好。
"恭喜蘇先生醒過來。"
徐廉走進來,提著花籃放在病房,一副真心祝福的摸樣。
蘇明鷺卻明顯的一僵。
我問:「怎麼了?」
他眼神閃躲:「我有點想喝熱水,小梨,你可以幫我去打一些嗎?」
我離開。
卻半路意識到沒拿水卡。
返回病房,聽到對話聲。
「徐廉,我剛回來你就急著對我下毒手,你在怕什麼咳咳……」
「你要是在國外好好呆著,我們可以各過各的生活。可你偏要回來挑釁,我能怎麼辦?」
蘇明鷺聲音很低。
「我只是放不下她,回來看看……」
徐廉臉色倏地陰沉:「你在找死!」
「你這副嘴臉好難看,難怪她不喜歡。」
徐廉掐住他的脖子,神情陰狠。
「前兩次只是給你個警告,滾出她的視線,不然……」
我怒不可遏推開門:「不然什麼樣?!」
徐廉僵住,鬆開了手。
臉上血色一瞬間褪盡。
「小梨……」
「啪!」
我扇了他一巴掌。
氣到發抖。
「如果今天我沒有聽到這些話,你是不是準備殺了他?」
「徐廉,你真是好樣的,把我當傻子玩弄!」
徐廉看見我將男人護在身後,心口密密麻麻刺痛,痛到要窒息了。
滋生出陰暗潮濕的恨意。
「徐家祖上有詛咒,所有雙生子都只能活一個。」
「他本就該出生時被掐死,管家為了錢偷偷留下他,藏在福利院長大。」
「後來父親發現了,要殺了他,是我跪著求父親放他一條命,把他送出國。我以為只要我們再也不相見就沒事,可他卻違背約定擅自回國。」
徐廉抬起一雙泛紅的眸子,瀲灩著淚光。
神情扭曲到病態。
「如果沒有我求情,他早死了!」
「我做他替身十年就算了……難道還要眼睜睜看著他搶走我的一切?」
10
別墅中。
我將離婚協議書扔到徐廉面前。
「簽了吧。」
男人像是紮根在沙發里,垂著頭,平時梳得一絲不苟的髮絲垂下來,掩蓋陰暗的眼神。
「為了他……你要跟我離婚……」
「我不只要跟你離婚,你對他做的一切,我也會讓你一一償還。」
一想到自己這些被他耍得團團轉,哥哥被他殘害到差點死去,我就難以控制怒火。
「呵……呵……」
他忽然捂著臉笑,笑到肩膀發抖。
淚水從帶著婚戒的指縫流下來。
「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嗎?你對我就沒有一點真心?」
話音未落。
昏迷的蘇明鷺被人帶到我面前。
我心猛地一提,驟然看向徐廉:「你把他怎麼了?」
「昏迷了呢,小梨喜歡他嗎?」
男人抬起頭,發紅眼眶中的淚已經沒了,笑著看向我。
下一刻。
他不知從哪裡拿出的匕首,一刀捅進蘇明鷺的胸口。
霎時間,鮮血噴出。
「不!」
「瘋子——你這個瘋子!」
我被兩個保鏢按住,撕心裂肺。
徐廉用那雙染著鮮血的手撫摸我的臉,漆黑的眸子深情款款。
「我對你多好啊,為什麼非要喜歡他呢?」
「父親說徐家的雙生子只要活著,必然斗得兩敗俱傷。我還蠢得不信,現在好後悔啊……」
我被血腥味衝擊鼻腔,幾乎要嘔。
身體因恐懼而發抖。
「你放過他……不然我會讓你付出法律代價……」
徐廉慢慢地起身。
「只要他死了就好,他死了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悄悄告訴你,這種事,我跟著父親沒少做。」
說完,又捅了一刀。
「你看他睡得多熟,就讓他這麼一直睡下去不好嗎?」
流出的鮮血淌了一地。
我哭著求他住手。
「不離婚,我們不離婚了……他是你親弟弟,你放過他吧,把他隨便扔到哪個國家……我不會再見他了!」
徐廉俊美的臉上沾了鮮血,在我絕望的目光中,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現在他死了……小梨,會喜歡我的吧?」
我淚流滿面。
身體痙攣,一個字也說不出。
昏迷前最後一幕,是徐廉笑意盈盈地放下刀子,向我走來。
眼中的痴迷幾近乎病態。
聲音溫柔得可怖:
「後悔找我做他的代替品了嗎?」
「你看,我笑起來跟他一模一樣呢……」
11
我從床上猛然驚醒,大口喘息。
「哥哥……」
蘇明鷺移動輪椅過來,神情緊張:「怎麼了,做噩夢了?」
我幾乎要跌到地上,驚恐地說:「我又夢到他了……夢到捅你!」
「你忘了,他在一年前就因為蓄意殺人被我們送進了監獄,」他溫柔地握住我的手,「十年之內出不來。」
我依賴地緊緊抱住他,心狂跳不止。
「是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不安穩。」
他問:「看你最近睡得總不踏實,要不要吃點安眠藥?」
我點點頭。
吃了藥,意識漸漸模糊。
陷入昏睡。
男人卻沒有離開,而是在床前注視著我。
伸出手撫摸我的臉頰,指腹從眉骨到鼻樑,滑進唇縫。
一點點揉捻我的唇珠。
染滿陰暗占有欲的目光肆意地塗抹我。
笑得扭曲:「小梨,本就該這樣愛我依賴我啊……」
12
徐廉生下來時,母親難產而死。
他是徐家唯一繼承人。
父親做骯髒勾當的時候從來不避諱他。
譬如殺人。
父親總是說:「你是被篩選的那個,身上背著兩條命,必須足夠優秀。」
他很厭惡血腥味,很厭惡父親做的事,但被逼著學。
因為聰明,他總是學得很快。
有一天,父親帶回來一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他才知道自己有個雙胞胎弟弟。
父親要他親手殺了對方。
「徐家的家主出生時都是雙生子,包括我。這是一個詛咒,如果兩個人都活著,早晚有一天會兩敗俱傷,所以需要父母在孩子出生時就殺死另外一個。」
「廉兒,你大了。殺了他,你的路會越走越寬。」
他厭惡殺人,尤其是殺活人。
於是跪在地上求情:「讓他出國,我們兩個不會有見面的機會,或許能破解這個詛咒!」
父親嘆息:「你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
可沒想到。
父親一語成讖。
初見姜梨時,是在珠寶設計大賽。
女孩站在台上介紹自己的作品,侃侃而談,仿佛站在全世界的中心,耀眼奪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他也同樣。
當她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到他身上時,他有種渾身血液都倒流的興奮。
——被獵物發現了!
——她的目光, 對他也有興趣!
後來, 她一次又一次製造粗劣的相遇,像是玩貓捉老鼠,逗著他玩。
可她不知道, 他不是老鼠。
他期待她那雙琉璃一樣清澈的眼睛看向自己, 每當那時他就會心跳加速。
從一份份榮譽證書可以看出,姜梨是一個喜歡挑戰且鍥而不捨的人。如果很容易就讓她追到,那她會覺得無趣。
於是, 他裝出一副矜持摸樣, 出了一道稱得上刻薄的題。
這樣就能每天見她一面。
戀愛的感覺太過於甜膩。
每次看到她笑著看向自己, 他就無法呼吸。
像踩在雲端。
看風看雲看花草都覺得愉快, 連手上的血腥氣也不再噁心。
仿佛得到了救贖。
可父親卻說:
「你離那個宋家的私生女遠一點, 她跟你弟弟是一個福利院長大的,關係極親密。」
「你要小心她接近你的目的!不能被任何人知道雙生子這件事。」
好幾天。
他都沒能消化那簡單的兩句話。
其實,他從前就發現她總望著自己出神,眼神溫柔又懷念……以為她是太過喜歡自己, 沒想到是在透過自己看另一個人。
器械室里,她又用那種眼神看他, 眼睛蒙著一層水霧, 可憐得像是要碎掉。
他好恨她。
卻連嫉妒和委屈都說不出口……
漸漸地。
徐廉開始接受——
「替代品又怎麼樣呢?只要她在我身邊。」
他開始準備著婚禮,希望能永遠留住她。
沒想到家裡忽然初出事,徐家做的勾當被檢舉,父親為了保下他而自殺。
姜梨提出商業聯姻。
聯姻?
這是對他們之間的感情最輕蔑的踐踏!
他不願意。
可她卻不聽他的任何言語。
婚後。
前兩年很幸福,他學著做她喜歡的菜式, 每天看著她回家, 像是靈魂也有了歸宿。
可漸漸地,她似乎乏味了。
她開始不回家。
同學聚會那天, 他聽見她那句輕蔑的話語, 將他心臟踩成了碎片。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 直想留住她的目光。
跟蹤、窺視……
廢了那個不要臉的小三。
徐廉看著手中染血的刀, 第一次感到, 他跟父親其實是一種人。
日子又恢復安穩。
她似乎比從前更喜歡他了,會撫摸他的臉, 叫他「乖狗狗」。
只是聽到這三個字,就要憋到爆炸。
蘇明鷺回國是他沒有料到的事。
對方曾經對父親立下誓言此生不踏進祖國, 不然就甘心去死,現在卻違背誓言。
應該得知徐氏洗牌, 又有了膽子回來。
甚至開始糾纏小梨。
應驗那個詛咒, 要回來搶走他最在意的一切……
他警告對方立刻出國。
可對方不但不畏懼,反而轉頭在小梨面前挑撥離間。
既然這樣……就下地獄吧!
車禍撞不死,那就拔掉呼吸機, 再不死還有其他辦法……
最壞的事發生——這一切被小梨發現了。
她又提出離婚。
他幾乎要瘋了,他們將近十年的感情難道就一點也比不上她跟蘇明鷺?
他想盡方法哀求她,她卻用冷漠厭惡的眼神看他。
心都碎了。
他失去理智捅向了蘇明鷺。
那天,他看到了小梨驚恐的眼神。
像極了他第一次看見父親在地下室處理叛徒時的樣子……
她暈倒了。
他看向地上那個半死不活跟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人, 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如果,他跟弟弟置換,小梨是不是就會像愛弟弟一樣愛他?
於是。
徐廉改變了聲音、割斷了腳筋、復刻蘇明鷺身上所有的傷痕。
徹底地、永遠地取代對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