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她得以化形,卻又跌入萬丈紅塵,看盡世態炎涼,好不容易,她總算有了一時安穩,卻眼睜睜看著那人萬劍穿心。
這一劫,她走過魔界,游過人間,到了仙門,卻又被打為妖女。
最後,她手握斷劍,立於天地之間,哭笑之間,聲聲悽厲:
「黃天在上,何薄如此!」
32
冷漠看著這一幕的師尊終於色變:
「不好!攔住她!」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掙扎喚:「虞娘!」
來不及了。
那舉起的短劍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她沒給自己留活路。
仙草墮凡,但到底是仙草。
最後一死豈容他人染指,欲要抬手阻攔的師尊被一陣強悍的靈光震開。
血珠落在我的眉睫,血色染紅了我的眼。
那單薄的女子就這麼輕飄飄地倒在我的膝前,嘴角溢出血跡。
「虞娘!」
我恨自己動彈不得,垂死之軀。
我想看清她的臉,眼前卻一片模糊。
無情無感的怪物流下來一滴淚,落在她染血的臉龐。
她緩緩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臉,朝我笑:
「值得了。」
「有你這滴淚。」
「我死無言憾。」
莫大的悲傷充斥著我的胸腔,卻因為天生無感讓我只能覺得呼吸不上。
可她又哭,她說:
「仙長,他們都要你死,可我要你成仙。」
歷盡曲折的仙物終於露出原本的面目,一字一句,宛若神女的「詛咒」:
「我要你——」
「成仙。」
33
沒有人能讓垂死的仙物違背意願。
除非她願意。
一時間,天地變色,五彩霞光照耀山間,落在我的身軀之上。
百獸哀鳴, 匍匐在地。
「那是……成仙!」
有人顫抖:
「她成仙了!」
為何不能呢?
仙物以命換命,何不能成仙?
那些插入我體內的斷劍被暴漲的靈氣震出,瞬間化為齏粉。
神醫無救的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枯敗的蓮台煥發生機,奄奄一息的元嬰瞬間水潤舒展。
匆匆來晚的魔修一眾, 得見的只是我的成仙之兆。
我終於能動了。
握住那把斷劍,緩緩地站了起來。
我的父親又恢復了欣喜若狂:
「我杜家之人成仙!好極!好極了!」
可他只高興了一下。
因為下一刻, 風雲突變,大雨欲來,雷霆交織。
我師尊離那個位置只是一步之遙,此刻最為敏銳, 腳下已經先動:
「那不是成仙, 那是——」
來晚的魔修不可置信:
「墮魔!」
誰也走不了。
方圓百里,強悍的靈氣化為牢籠, 將他們牢牢困在此地, 不得有出。
沖天殺意讓人膽寒。
父親怒不可遏:
「逆女, 你安敢墮魔!」
我師尊終於急了:
「青辭,那仙物是自裁而死!並非我等多殺!你可辯明是非對錯!」
是非?
虞娘已死, 我談什麼是非?
我舉起斷劍, 目無寸情:
「今日此時, 她死, 爾等也休能苟活!」
靈氣化為斷去的長鋒,驚駭的劍氣直破雲霄, 如此強悍殺意, 讓在場之人紛紛色變!
33
天下都傳,杜家長女,玄清宗曾經的大師姐, 未來的玄清宗首。
瘋了。
殺瘋的。
世間當有這般人。
上一刻成仙,下一刻墮魔。
在場仙門魔修, 皆在她手中損失慘重。
魔修也罷,但仙門之中,最為強大的玄清宗宗主,被她斬於劍下, 二弟子夜重華死無全屍。
杜家家主重傷閉關,生死不知。
可謂驚天動地。
34
但這和凡間這個偏僻小鎮有什麼關係呢?
大家不過茶餘飯後談笑了之。
一輛馬車從小院之中緩緩駛出,登上馬車之人頭戴帷帽, 身形單薄。
駕車之人面容淡漠, 像是女修士,身上卻又不過淡淡靈氣。
末了, 女子揭開帷帽, 小心問:
「仙長, 虞娘這般模樣是不是不好看了?」
那是一張清秀娟麗的臉, 好似水中芙蓉。
但這也是沒辦法,花草再次化形,是不能重回曾經的樣貌的。
哪怕給她續命的是足以讓人成仙的龐大靈氣。
我終於會說點漂亮話了,但字還是少:
「美極。」
她滿意了,摸著臉不好意思地笑。
終於記得問我:
「我們要去哪兒?」
我:「天上人間, 千山萬水,大可都去一遭。」
「那……」
「仙長用一身修為換我一命,日後怎麼辦?」
「修為若無, 可以再修。」
左右日子還長,山高水遠。
萬物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