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銀子,那本就是身外之物,我並不在意。
我覺得,她是想和我做朋友。
要不然她為什麼一路抱著我的手臂不撒手。
4
但這個朋友有些奇怪。
夜裡,我開了一間廂房,自己坐在榻上打坐,讓她睡床,道:
「你無須害怕,我守著你。」
倒不是我摳搜,而是不敢讓她落單。
她眼睛閃了閃。
輕聲點了點頭。
屏風之後,她躺於溫水之中梳洗。
聲音不大。
這很好,不麻煩。
就是在半晌之後,看著她穿著我的衣裙羞澀地走出來,欲語還休地紅著臉看我時。
我:
「為何穿我的衣服,你沒衣服嗎?」
空氣一靜,她呆在原地。
可我是認真地在問,沒別的意思。
許是我的目光太坦然,她像是明白了什麼。
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又恢復了怯懦的樣子:
「虞娘所在煙花之地,既然跟了仙長,就不能再帶上那些沾染污穢氣的東西。」
我恍然。
她突然又看向我:
「仙長,我怕。」
所以怕就怕,為什麼要拉我進被窩啊?
我躺在床上,感覺到身邊人的時候,木著臉想。
明明我就在榻上打坐,她非說她摸不著怕。
我不禁想找好友問問,新交的朋友一直說她害怕非要我和她躺一起怎麼辦?
但我沒有好友,所以問不到。
且現在虞娘正說她冷,我得將她摟在懷裡,沒時間想這個了。
可哪裡冷了?
明明香香軟軟。
難得的,我睡了個好覺。
原來這就是交朋友的好處啊。
難怪大家都那麼喜歡。
第二天醒來,我神清氣爽地看著床頂,聽見熟悉的腳步聲走近,門被推開。
穿著我一身素色衣裙的虞娘端著早飯:
「仙長,吃飯了。」
真好。
就是為什麼看見這一幕我有種想要努力幹活賺錢全給她的衝動?
5
我到底回神,理好衣裳收拾妥當。
卻沒能吃下那一餐早飯。
「城東郊外,還有魔修痕跡,我需除之,不可耽擱。」
我將最後的銀子放在桌面上。
快速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但身後之人卻喚:
「仙長……」
我不解回頭。
銀子不夠嗎?
可她說的卻是:
「你還會再回來嗎?」
仿佛我是拋她不回的負心之人。
弄得我心裡莫名有些奇怪的愧疚感。
想了想:
「三日,三日之後,我會回來。」
我將一枚靈玉交給她,待三日之後,我自會找到她。
她沒說話,只是倚在門邊,戚戚地看著我御劍而去的背影。
我想我交的第一個朋友應當是擔心我的。
這讓我有點高興。
連殺魔修時也快了不少。
只想速戰速決。
自然也不知道,魔修之中流傳了一個恐怖傳言。
城東出了個大殺神,見他們一個殺一個。
能跑的快跑。
以至於我第三日瞧著毫無魔氣的城池陷入茫然。
也罷,我打道回府。
在客棧再次找到了虞娘。
真奇怪,她還是像當初我離開那般倚在門邊,第一時間就瞧見我,眼中閃過喜意,沖我招手:
「仙長!」
可我是來道別的。
6
而她卻不知道。
忙前忙後地借了客棧廚房為我準備吃食,酒足飯飽之後,她拿出從青樓中帶走的唯一一件物什。
一隻竹笛,坐在窗邊為我吹了一曲小調。
窗外白霧繞青山,長河映日落。
竟也讓我一瞬迷了神。
但——
「仙門歸期已到,我得與其他弟子集合回宗,不可久留。」
我開口,將這些日子從魔修身上搜刮來的銀子都給了她:
「這些銀子你拿著,尋一安生之地,好好過活。」
但她不接。
眼睛瞬間就濕了:
「仙長不要我了?」
怎麼可能。
我唯一一個交到的朋友。
只是我與她道不同,需離別罷了。
她鬆了一口氣:
「那仙長會來看我嗎?」
我頓了頓,實話實說:
「不知道。」
修仙者數十年如一日,閉關一次就可能是凡人的一世。
更別說如今我快要突破元嬰。
虞娘:「……」
虞娘天塌了。
她哭得腫了眼睛。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手足無措。
因為我真不知怎麼哄。
以往對同門對夜重華,把他們打一頓,他們就原諒我了。
可是虞娘……
我看著我千鈞之力的拳頭,和她嬌弱的身板,陷入沉默……
她難得和我鬧:
「你道將我視為知己好友,卻連帶上我也不願,終究是厭棄我罷了!」
我有在解釋:
「仙門不能隨意帶人進入,除非道侶。」
其實也不然,很多同宗鑽空子。
因為沒人規定一個人只有一個道侶。
「那便說我是你道侶便是。」
她說完看了我表情一眼,補充:
「假裝。」
女子道侶倒也不是沒有。
可——
「我有道侶啊。」
我可不是那些不守規矩的同宗。
從來克己復禮,道侶說一個就只一個。
何故撒謊?
她愣愣看了我兩秒。
確定我的眼神清澈無比全無其他意思後。
瞬間大哭起來。
「走吧走吧!我真真看錯你了!」
「你與那些男人都一樣!」
我手足無措。
但卻明白一件事。
我好像,把人家惹生氣了。
可哄是不知道怎麼哄的。
要不先走,等她氣消再尋個時間致歉?
我如此想了,也如此做了。
收拾好行李,走出客棧時回頭:
「虞娘,我走了。」
原本與我鬧脾氣的人突然沒了聲。
我還是沒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她靠在門邊,淚眼淒淒,只看著我,也不說話。
我:「……」
7
回宗的路上,我劍上多了一人。
夜裡,我聽見她咬牙切齒,悄悄呢喃:
「有道侶又怎麼樣?若是他真在意仙長,怎麼能讓仙長孤身一人?」
「不像我,我只心疼仙長!」
我:「……」
好感動。
8
只是最後我也沒感知到夜重華他們的氣息,無奈只能先行回宗。
回宗的過程頗受煎熬。
這畢竟是我第一次做壞事。
尤其是在看見登記的弟子一臉震驚地在虞娘的名字後寫上我道侶的身份時。
我越發坐立難安。
一時竟然也想不到如何給夜重華解釋。
好在還是夜重華聰明。
直接給我送上來了。
就好比現在。
他瞪著虞娘黑了臉,咬牙切齒:
「虞、娘、是誰?」
虞娘瞬間躲進我懷裡:
「仙長,他好兇啊。」
我下意識皺眉,責備地看向夜重華:
「師弟,虞娘膽小,你嚇到她了。」
夜重華臉都綠了:
「杜、青、辭!」
我不解地看著他。
不懂他為什麼那麼生氣。
明明他不也帶了個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