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死了。
家裡從此多了很多怪事。
但我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面對房門自動關上,我堅定:「老公背著我偷偷安裝了自動門。」
面對自動洗完的衣服,我高興:「什麼時候洗衣機還會自己長手塞衣服進去了?」
面對一桌莫名其妙出現的美食,我驚嘆:「廚房自己會做飯不是很正常嗎?」
他們說我有病,還說我老公死了也不是好鬼。
他們懂什麼,這跟我老公有什麼關係,這是新時代全屋智能!
1
我老公死了。
死得透透的。
我抱著我老公的骨灰盒站在弔唁的人群中格外安靜。
有人說,真可憐啊,剛結婚半年就變成小寡婦了。
老公的錢全留給了我。
我第一次看到銀行卡的餘額嚇了一跳。
好多個 0,數不清。
我的安靜是在思考先去買二百萬的包還是五百萬的項鍊。
有人靠近我想送我回家。
我一看這人是在我和老公結婚前就瘋狂想撬牆角的小叔子。
老公一死,哭得最傷心的就是他,說一定會替大哥照顧好老婆,讓大哥路上別走那麼慢。
莊嶺殷勤:「嫂子,我陪你回去。」
溫度莫名其妙下降了一點。
我翻了個白眼。
把財產公證文件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見了嗎?」
莊嶺不知道我想說什麼。
我再把骨灰盒捧起來。
「看見了嗎?」
莊嶺臉色蒼白:「你還是放不下大哥嗎?」
我又翻了個白眼。
「你哥死了,錢是我的,現在我和你們莊家人沒有一點關係了,去去去!」
2
誰想和他們莊家扯上關係。
想當初,我也是個普通人,和莊凜戀愛要結婚時才知道他的家境。
我剛想說分手莊凜就迅雷不及掩耳和我結了婚。
他安排的太過妥帖,一點錯都挑不出來。
我們的婚姻物質基礎太過厚實,導致我還沒來得及和莊凜恨海情天就美美躺平。
莊凜是一款完美人夫。
脾氣可以稱得上包容一切,溫柔而體貼。
死亡證明送到我手上的時候我仍然感到震驚。
不敢相信突然的死亡會發生在這樣一個年輕強大的男人身上。
從此,我失去了老公,孑然一身。
但坐擁了巨額財富。
3
回去後,盯著一層巨大的結婚照左看右看覺得不得勁。
最後選擇把老公的臉遮上。
好多了。
下一秒,風一吹,布掉了下來。
我再掛,又掉,再掛,還掉。
我忿忿不平:「你以為你的臉很帥嗎?是,很帥!那我也不要看!」
那張照片上的老公嘴角弧度彎得剛剛好,非常完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有一瞬間他笑起來更真實了。
還有點唬人。
嚇我一跳。
但作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僅僅猶豫了一下,立刻選擇把結婚照拿下來,結果照片跟牢牢釘在牆上一樣,拿不下來。
我只好放棄,轉身上樓。
卻沒發現在轉身的一瞬間,客廳照片上的那張人臉緩慢地眨起眼睛,嘴角的弧度也慢慢放平。
4
我睡得踏實。
雖然我沒有老公了。
但我手裡有好多錢。
人生三大事我占了兩件,發財死老公。
然而,我不覺得我有這個頭腦能護好錢。
尤其是這個該死的莊嶺三番五次來找我,每次看見他我都覺得沖我老公遺產來的。
儘管他一再強調是沖我來的。
他很有病,硬說其實當初婚禮上應該是他和我互宣誓言,我叫了他的名字,他雖然沒上台,但在台下和我互宣誓言了。
「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
他越說激動,越說越陷入回憶,像是回憶起當時甜蜜的幸福:「我好著呢,我當初就是沒有聽錯,你叫的就是莊嶺,你說你要和莊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你還說你願意嫁給莊嶺。」
我:「那特麼的是莊 lin!你是莊 ling!」
我普通話二甲早過了,莊嶺顯然沒去考。
我「嘭」一下關了門,他在外面賊心不死的喊嫂子你等著我,我一定娶你回家!
豈止是腦子被驢踢了,腦幹被驢啃了吧!
我轉頭一個不慎和結婚照上的莊凜對視了,立刻瞪了一眼結婚照。
破照片看什麼看。
沒見過腦幹缺失的小叔子追求美麗動人善良溫婉可愛大方端莊優雅的嫂子嗎?
5
好了,現在該把手頭的事情都整理一遍了。
首先,老公的骨灰盒。
由於墓地難約,且此男生前和我聊過死後的理想墓地,他要求極多,當時想的是我倆百年後要合葬在一起,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只能暫時放在家裡。
但是由於這是骨灰盒,不太吉利,思來想去在上面扎了個粉紅蝴蝶結。
喜慶。
這樣好多了。
接著,老公的東西。
表面上他的葬禮風光大辦,實則是莊家辦給外面人看的,匆匆燒了屍體了事,遺物全堆在我這裡,也沒人問我要。
那一堆定製西服和昂貴奢侈品以及老公生前收藏的古董。
好貴的。
我不允許任何人向我索要莊凜的東西。
這個是我的,那個是我的,這些全是我的!
我跑到他書房收拾一通,休息時盯著桌上老公的相片摸了摸。
照片里的人十分年輕,挺鼻薄唇,白皙,很帥,眼眸漆黑。
之前摸著他本人的時候就感覺他手感可好,身上時常帶著冷香。
想入非非間,書房門忽地「吧嗒」一聲合上。
溫度驟降,絲絲寒意爬上我的脖頸。
「……」
我愣了一下。
外面有風嗎?
我皺眉,大腦飛速運轉。
這是在莊凜的書房,生前他氣息最重的地方。
我恍然大悟。
這就對了,畢竟裝修是莊凜親自監修,可能他的書房高級一點吧。
會自動關門。
6
不少人勸我搬家,其中莊嶺最為積極。
他振振有詞:「大哥猝死的莫名奇妙,我還不是怕他心有不甘變成枉死厲鬼聞著味兒回來,到時候嫂子你不就危險了?我這是為了嫂子的安全著想!」
我一巴掌扇他臉上。
「你咒誰呢?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的,看小說看多了吧你,什麼鬼不鬼死不死的,聽黨話跟黨走,少搞封建迷信歪門邪道!」
莊嶺不服氣:「那貞子還能參軍呢,大哥就不能從下水道里馬桶里爬出來嗎?」
「……」
我一腳給他蹬出去。
「滾,從下水道里爬出來我就和他離婚,他滾你也滾!」
下水道和馬桶,我一個都接受不了。
這個莊嶺張嘴怎麼這麼雷人。
把我對老公僅存的一絲旖旎幻想湮滅在馬桶里。
7
還有,這老公的好兄弟在老公在世時表面上對我不屑一顧,老公一死像蒼蠅一樣積極圍了上來。
好啊,每個人都對我老公的遺產圖謀不軌是吧!
宋逞也戴著那副一貫的金絲邊框眼鏡。
站在我門口惺惺作態。
我看見他就煩。
以前我天天跟老公說我不喜歡這個人,老公嘆口氣,笑著摸摸我的頭說好,之後就儘量不讓他和我處在同一片地方。
沒想到再次見面是這樣的景象。
早知道他不是什麼好鳥。
宋逞也說:「我不放心你,過來看看。」
我翻了個白眼。
說時遲那時快,二樓老公的書房門猛然一聲巨響。
宋逞也眯了眯眼,扶了下眼鏡。
「樓上,有人?」
我翻了個白眼。
「智障,那是自動門。」
「自動門這個時候自動關上?」
我不耐煩:「你懂什麼?你住過這種別墅?那是我老公自己裝的,當然高級,住不起別說話,不懂少裝懂。」
「你脾氣還是這麼大。」
呵呵。
我脾氣要是不大早就被這群傻叉把遺產拆分乾淨了。
老公的家產由我守護!
說話間,手臂無端爬上一種陰冷感。
看來是宋逞也太陰了。
我馬上把他轟走。
臨走前他在門外說:「我等你的電話,你會想到我的。」
跟莊嶺大哥不說二哥,吃席做一桌吧,傻屌。
8
但是自動門,難道只有書房?
我還是沒搞明白它自動關門的原理。
盯著自己的房間門思考了一瞬間,我突然心血來潮:「如果房間門也會自動關上呢?」
下一秒,房門輕輕關上。
像是角落裡憑空而起的一陣微風拂過。
真關上了?
我大驚。
蹙眉思考。
然後猝不及防偷襲:「開門!」
門開了。
「關門!」
門關了。
開開關關二十多次,我悟了。
「這居然是語音系統控制的自動門嗎?」
我上下奔走,把每扇門都試了一遍,最後發現每扇門都可以控制。
雖然有的時候不受語音控制,像宋逞也來的那個時候抽個風什麼的。
我捶大腿,都不知道還有這些功能,這麼多錢裝修進去功能才用多少?
要不把裝修款還我點吧。
可惡。
9
夜色涼如水。
我躺在床上,做了個噩夢。
夢裡自己在衛生間迷迷糊糊洗漱,一轉頭,下水道里有東西在蠕動。
我呆呆看著濕漉漉的莊凜從裡面慢慢爬了出來,衣角緩緩往下滴著水,親昵地叫我老婆。
他的眼球只有落在我身上時微微的轉了一圈。
緊緊用手臂圈住我,像蛇一樣,黏膩的呼吸纏繞。
我是被嚇醒的。
坐在床上,看著臥室被打開的門愣了一下,房門外一片漆黑,看不到頭,只覺得森冷,從我的視角去看還挺滲人的。
但是一想到夢裡的莊凜居然是從下水道里爬出來的就渾身惡寒。
身上肯定臭臭的,而且是那種濕臭。
縈繞鼻尖三天不散的那種,我都能想像出來是什麼味兒了。
抱我居然不洗澡。
我去他的!
難道在夢裡變成鬼了就可以從下水道里爬出來不洗澡嗎?
我真的要批評這個莊凜了。
結果沒想到後面一連幾天都在做噩夢。
莊凜不是從下水道里就是從馬桶里鏡子裡,還有懸浮在二樓的窗戶外,臉貼在上面仔仔細細地盯著我。
我在憤怒之餘認認真真地寫了封信燒給他。
禁止入夢四個字寫得大大的,控訴他爬出來不洗澡和偷窺的癖好,每一個都讓我覺得人權受到了嚴重挑戰。
做完一切後,我盯著結婚照上的完美臉蛋,沒忍住說了一句。
「你下次入夢的時候形象能不能不要那麼變態?」
和生前的他完全不一樣。
我還是更喜歡溫柔人夫。
夢裡顯然是偽造款。
10
從做夢開始,一切都變得有些微妙。
譬如我看見洗衣機里洗好的衣服和擰乾水只差掛上晾曬的內衣時。
思考了整整半個小時也沒辦法想起來昨天到底開沒開洗衣機。
可能洗了?
管他的反正洗好了。
我心安理得晾上去。
下次照舊把髒衣簍隨手放旁邊,第二天衣服又洗完了。
我嘴巴張成 O 型。
很高興的豎了個大拇指。
「這洗衣機懂事啊,會自己塞衣服進去洗!」
莊嶺來煩我的時候知道了這事,大驚失色。
「嫂子你瘋了吧?什麼洗衣機會自己塞衣服自己啟動自己?」
「你懂什麼?現在科技發展很快的。」
「科技發展得再快洗衣機也不能自己長手塞衣服啊!這不是科不科技的問題,這是洗衣機成精的問題!換句話說,萬一家裡進鬼了呢?」
我更不耐煩。
「那世界上又沒有鬼,你怎麼知道不是洗衣機自己的功能呢?你天天這鬧鬼那鬧鬼,再鬧鬧鬧我往你家裡塞鬼!能不能盼著我點好?」
莊嶺前思後想還是執意要給我請個道士來看看。
被我一巴掌抽成陀螺旋轉跳躍出去了。
直到後面事態發展到了一個無法解釋的地步。
洗衣機事件過去沒多久,莊嶺和我一起去給老公挑墓地。
一回家,一桌子菜。
都是我愛吃的。
莊嶺下巴快掉到地上了。
「這什麼時候做的?」
我慎重點點頭:「我知道了,應該是廚房自己做的。」
「?」
11
我們面對面坐在沙發上。
莊嶺神色難得嚴肅。
讓我把遇到的奇怪事情說一遍。
我冷靜:「除了自動門自動洗衣機自動廚房也沒什麼吧,但是廚房自己會做菜應該也比較常見吧。」
莊嶺:「你的耳朵能聽懂你說話嗎?」
我沉默了一下。
堅持到底。
「但是,新時代全屋智能萬一就是這麼智能呢?」
然而沒人懂我。
莊嶺喋喋不休和我講道理,吵得人心煩。
「夠了!」
我眼裡噙著淚。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你以為我不知道是超自然現象嗎?你就不能讓我自己騙騙自己嗎?我天天哄自己這是新時代全屋智能,我也害怕啊!可是這別墅我捨不得搬出去,你根本不知道我住得有多舒服——」
他知道這幢別墅的身價嗎?他懂什麼?他就知道天天叫叫叫!
莊嶺:「……」
後來還是請了個道士。
道士作了一通法,問我,我老公生前是個怎樣的人。
我如實回答。
他點點頭,說幸好我老公是個溫和端方的人,又非謀殺橫死,想來早已投胎去了。
我就說嘛。
有鬼也不能是老公。
他那樣溫柔的人,怎麼願意變成嚇人的鬼。
道士持有不同意見:「也不一定,可能那頓飯是他做的,做完投胎去了。」
我不說話了。
老公變成田螺姑娘了。
12
雖然我是個唯物主義者。
但道士都來了。
所以話又說回來了。
「老公。」
我深情款款,對著結婚照說。
「最近發生的事讓我有點受寵若驚,我還是找人把照片揭下來吧,等墓地的事穩妥了,我每年都會去看你的。」
我連說話都很小心。
畢竟現在看見他的臉瘮得慌。
再帥有什麼用,再帥生活也得向前看。
莊嶺聽說後異常興奮,大力支持。
【嫂子我支持你,大哥的照片掛太久了,確實該換一張更加嶄新年輕的面貌!】
【死一邊去。】
我翹著二郎腿,等著約好的師傅來。
等照片取下來,我再花點錢裝個好點的全屋智能。
我裝修迫在眉睫,仍舊放不下全屋智能。
不知不覺間,空氣變得陰寒。
一切都在訴說著不平靜的開端。
然而我在玩手機。
等我察覺到一絲怪異,抬眼時——
看見照片上陰鬱的人臉在絲絲皸裂。
然後,照片里伸出了一隻骨節分明,但青白的手。
一切都詭異得如同做夢。
「……」
「救命啊!!!!莊凜從照片里爬出來了!!!!!」
13
親眼見證到這種畫面帶給人眼睛的衝擊力不止一點。
我腿軟了。
原來恐怖片里的主角不是故意的,腿真的會軟。
「老…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別叫我你這個死鬼!!」
莊凜的聲音又輕又空洞。
纏繞在我的耳畔。
莊凜似乎還不習慣用鬼身走路,就這樣慢慢地緩緩地爬向我,越來越近。
我跑到大門旁,門死活打不開,實在沒招了,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哭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別…哭了……」